綠林山寨　林綠

　　有一就有二，沒過幾天，我就遇見那孩子第三次。

　　那時候黃昏，正值交通尖峰時刻，大馬路車水馬龍，路上人們來來往往，都有回去的目的地，所以一個男孩子背著重物在十字路口徘徊就顯得特別突兀。

　　但好像也只有我注意到而已，這社會雞婆分子怎麼變得那麼少？

　　他有試著開口問人，但沒人理會他。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他轉身發現是溫柔的林阿姨，琉璃眼睛不禁眨了兩下。

　　「天平夫人，咱們還真是有緣呀！」他雖然笑得美好，但掩不過憔悴的面容。

　　「對呀，好巧喔！你現在還好嗎？」我盡量不要露出擔心的樣子。

　　他把手工的紙條攤給我看，是某間大醫院的地址。

　　「聽說有個很會治氣管的大夫…我不知道該怎麼走，我看不太清楚現世的路。」他無奈地笑了下，不時挪動背後的重物。

　　這簡單，我右手一揮，計程車小黃就停在我們旁邊。

　　「這不在我預料之中……」這孩子對計程車歪頭，好像從來沒見過一樣。

　　「唉，囉嗦，車錢阿姨出。」我直接拉他上車，把醫院地址交給運將去尋路。

　　車門關上，我看他小心翼翼放下身後的大包袱，從布巾下露出非常瘦弱的手腳，原來是個小孩子。

　　一路上，那個小朋友咳嗽不停，連司機都忍不住皺眉，然而神算男孩只是握著小孩的手，不斷出聲安撫。

　　「哥哥在這裡，沒事的，不要怕。」

　　隨著咳嗽聲加劇，我連忙翻出水瓶遞過去，叫司機開快一點。

　　醫院到了，他抱著小孩下車，直往太平間跑，被我拉回急診室那個方向。

　　看病第一件事就是要錢，在護士報出價碼之前，男孩就把一疊皺巴巴的鈔票放在櫃台上，分文不差。

　　醫生來得很快，道士男孩就像一般的家屬，低聲請求援助。小孩被推進急診室裡，我和那孩子就坐在外面乾等。

　　「會沒事吧？」我想著各種安慰的話。

　　「我算不出來。」男孩盯著急診室大門發怔，肩膀垂下。

　　我手機響了又響，想必是阿夕打來找人，但這種時候，我實在走不開。

　　我伸手過去摸摸他的頭，阿姨我一向這麼給小七打氣。男孩繼續發著呆，好一會才察覺我的動作，對我笑得極為溫柔。

　　「您和我母親很像，都是不吝惜感情的人。」

　　阿姨我曾經有機會當你老媽，疼你一下也無可厚非。

　　「您身邊其實已經有人了，雖然對不起阿七，但您很像我母親。既然害怕寂寞，為何遲遲不敢立下承諾？」

　　因為家裡有兩個小的，他們還沒成人。

　　「真正的神算是我父親，他所『見到的』，連我也改變不了。」

　　我的記憶恍惚起來，那些應該是爺爺嘆息的話語，逐漸變成一個少年的聲音，輕柔而不住為我悲傷。

　　「『妳會長成一名溫柔、深情、美麗的女子，是現世一抹清泉。可惜到妳嚥氣那刻，沒有人能抓著妳的手，妳只能一個人看著天，孤單地躺在地上，不會有人替妳送終。』」

　　那名少年和眼前的男孩重疊起來，他們很像，外表和音色都是，只差現實比回憶多了一抹嘲弄的微笑來遮蓋他更深層的意念。

　　「夫人，您放再多情感下去，他們最終還是會拋下您遠去。不論妳選擇哪一邊，都不會留在妳的身邊。」

　　我把手覆在男孩眼前，不讓他看盡世事無常。爺說，那些算命的算到後來都會變啞巴，因為人不如意十之八九，他們算到最底就只剩死亡。

　　「謝謝你，不用說了，不用再說了……」

　　我哭著，他閉上了眼。

＜神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