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蟬提心吊膽回到偏殿的辦公室,一踏進門,憋足的大氣又鬆開,在她任內所使用的第十六張辦公桌上趴著一名睡美男。當陸判前輩在休息,天大的事情都要往後挪。
她躡手躡腳過去,仔細查看,要從陸判前輩的睡姿裁定他是自願補眠還是累到睡著。雖然前輩的眼鏡擱置在花架上像是早有準備要打盹,但看他纖長的指頭還攢著墨筆,很可能明明快陣亡了還死撐著批公文,所以應該是累倒沒錯。
「前輩好瘦喔……」
看著他單薄的背影總會讓人生出一股環抱住的衝動,小蟬是個順從內心欲望的女孩子,也真的偷抱過撒嬌兩下,最終只有臉被打成麵龜沒被打死而受鬼差們私下傳頌:陳判佐真是名勇敢堅韌的少女。
小蟬站了一會,還是去搖陸判的肩頭,實在捨不得吵醒他。
「前輩,到床上睡吧!」
陸判支起上身,清眸盯著空無一物的前方,似乎正在確認什麼。
「你工作到一半倒下去,好在是我回來不是閻王的大人。我很乖,沒有亂摸前輩。」
陸判喃喃一聲:「又回來了?」
「啊啊,前輩你該不會出竅去人鬼戀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小倆口的甜蜜時光,應該沒壞了什麼臉紅心跳的好事吧?有嗎、有嗎?」
前情提要,看似禁欲的陸判前輩有個他守口如瓶的女朋友,不知道怎麼他們相識,也不知道怎麼相愛,比石頭蹦出猴子還神奇。有耐不住好奇的老鬼差偷偷去探查,卻被那棟散發著強大能量的破爛洋人廟宇(小教堂)給擋下來,只帶回幾張小倆口夜半牽手散步的相片回來當證據。小蟬想看,可惜照片都被閻王大人撕個稀巴爛,還打算頒佈公差單身令,每隻鬼只能敬愛他們俊美的主君也就是閻王本尊,被陸判前輩冷言駁回。
「妳過來。」陸判勾勾手指。
「哦。」小蟬聽話上前,然後腦袋被暴打一頓。
陸判前輩不想讓鬼知道他穿梭陰陽兩界的事,連她也問不清楚原由。像上次偷襲成功,小蟬觸及的軀體就像今天碰上的男孩子,前輩是溫熱的。
閻王三不五時總會來廢話兩句,說什麼陰間是陸判前輩惟一的歸屬、除了他身邊前輩哪裡都沒得去,說完還沾沾自喜,不管前輩黑了半邊的臉色。
孟大奶奶說過,混蛋之所以混蛋,就是他們混蛋的不是自己,不能體會被混蛋了有多痛苦。至少陸判終於明白長年維護他的人是誰,可嘆那人也老早為了大局捨棄了他。所以呀,如果他還有別的地方可以待著,就算他這個棟樑一走陰間就垮掉半邊(真實案例),也沒必要流連下去。
小蟬把零散線索存入腦袋,獨自散步的時候再思索起來:陰間是鬼的國度、不是活人的所在,如果從根本上推翻,陸判前輩並不是「鬼」的話……她頓時可以明白變態閻王大人百分之零點零零幾的心情,為前輩離去的可能感到害怕。
「這什麼?」
小蟬驚醒回神,像個殭屍兩手並用提起那袋心肝。
「貪吃鬼。」陸判數落了句,但看來一點也不生氣,沒有眼鏡擋著,零度數的小蟬更是能看清他眉間那抹柔色。
小蟬亦步亦趨跟著陸判去廚房,看他熟練熱起油鍋。她真的好想叫他一聲「媽」然後抱著他磨蹭,但人死了還是得遵守男女之間的界線,而且現在也不是撒嬌的時候。
「前輩,我想請教一點家務事。」
「什麼?」
「我今天碰上一個自稱是你兄弟的人。」
陸判明顯頓下動作:「哪一個?」
「咦?有很多個嗎?」小蟬非常驚恐。
「沒有,都不是。」
小蟬看他這般欲蓋彌彰的態度,案情絕不單純。
「十七、八歲,穿著高中制服,眸色特別淡,聲音很好聽。」
陸判沒有應聲,小蟬知道他已經判斷出對方的身分。
「很不錯吶,我是獨女,還挺羨慕別人家有兄弟姊妹,熱熱鬧鬧很好,就算自己死掉也有人可以照顧媽媽。」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妳是沒聽見嗎!」
陸判吼得小蟬低下頭來,但低頭不代表她願意聽話。
「前輩知道我所有的事,像我爸爸死了有沒有掛念妻女、我媽媽有多麼悔恨她的過失,還有我平淡簡短的一生。可是我卻不了解你,你總是一個人難受著,我想為你分擔。」
「妳不用知道太多,這種無謂的資訊等我不在就會失去意義。」
小蟬握緊拳頭,怎麼可以理所當然說出這種話?她和那些位高權重的大鬼才不一樣,非常珍惜著陸判疼惜她的心意,也很努力想要回報他的溫柔。
她抬起含怨的俏臉,倔強掉著淚。陸判右臂微微動了下,但仍只是板著臉命令她別哭,鬼哭傷魂。
「還不是你啦!前輩是大笨蛋!哇啊啊──!」
陳小蟬哭著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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