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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不只喪門失眠,上官榆和林然然也是,只聽說女生同寢大姨媽會一起敲門,沒想到男人也會荷爾蒙共鳴,真是邪門。

 

  喪門早上有課,幫室友買好早點,便穿戴整齊出門。臨走前,他還沒開口,上官榆就從床鋪探出頭,嚼著豪華總匯土司說他和祈安小弟有同堂實習課,會報備陸祈安是否出席;林然然也自願待在寢室雙重監視,人一回來立刻轉達「大帥哥想你了」,請喪門放心去飛。

 

  喪門叫他們別賴在床上用餐,又勸林然然好歹走出戶外呼吸新鮮空氣,然後步行前往系館。

 

  這學期他刻意把兩人的課表錯開,打算眼不見為淨,但效果不彰,人沒在他眼皮底下,反而過得很不踏實。

 

  他還記得剛入學那陣子,他在桌上攤開大學琳瑯滿目的課單,每堂課都好有趣的樣子,可惜一天只能塞八節,實在難以抉擇。陸祈安掛在他肩頭,微笑聽他侃侃而談共同科目和通識的評價,直到他複製了同樣的課表給他才愀然變色。

 

  再怎麼哭喪著臉,陸祈安還是認命陪他上滿一學期三十學分。那是他們上大學以來最快樂的一段時光,除了學習沒有外務,中午偷閒在閱覽室打個盹,下課兩人天馬行空討論著無解的問題,每星期都會挑出三個晴朗的夜晚去兜風,到無光害的郊外看星星當作慰勞,讓他真心覺得能活著,一起活著,再美好不過。

 

  那是什麼時候開始,還是潛伏已久,只是他發現得晚?這所學校從老師到學生都不怎麼喜歡他朋友。自己評價越高,陸祈安就被貶得越低,什麼惡毒的傳言他都聽過,就因為他們走得太近。

 

  喪門到現在也不知道當初決定退開半步正確與否,兩人之間的空隙慢慢填入別的東西,論文、實驗室、他的夢想,不再像國高中那時可以義無反顧,揍扁為難陸祈安的垃圾然後兩人一起轉學。他上大學之後一直忍耐著不動手,副校長就是看在他品學兼優的分上才沒把陸祈安退學,不能砸自己招牌。

 

  他更氣到頭來只會怨懟陸祈安的自己,一點辦法也沒有。

 

  喪門到教室,第一件事就是開窗讓空氣流通,再選坐最靠近講台的位子,依序拿出課本和筆記。以前清單上的工具還包括陸祈安。

 

  要是今天見到他,喪門想像得到自己又會擺臉色,說著言不由衷的傷人話語。

 

  「夏天,在想什麼?」郭老教授笑咪咪走進教室,身上無論冬夏都是同款亞麻色背心,眼睛不大,笑起來只剩條慈藹的線,是喪門最喜歡的老師之一。

 

  「夏天」的綽號就是發源自郭老教授,郭老師本來也想給陸祈安改個上口的稱呼,因名字好聽而作罷,喪門非常認同。陸祈安在課堂睡到流口水,郭教授會親自走下講台揉醒那顆腦袋。

 

  因為他和老師總是最早到的兩人,有時會聊上兩句。郭教授聽他說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順口問了陸祈安父母,但喪門認識陸祈安以來從沒見過他的雙親。

 

  老師看來好生遺憾,提起他有個學術成就很高的好友,從生產後就一病不起,沒有機會養育她的孩子,連抱一抱都是奢望。

 

  「盧仔也認識,我們三個一掛的,很氣她為了孩子放棄事業。」郭教授口中的「盧仔」是喪門論文的指導教授,響譽國際的大學者,喪門推甄入學即是慕名而來。「我們那代的人比較死腦筋,除了唸書什麼也不想。你們就不行了,努力鑽研學問會被笑呢!大家不想當傻瓜,就沒有人肯花一輩子去解一個謎題。」

 

  喪門胸口一熱,低頭回應:「我不怕吃苦,我願意。」

 

  郭老師笑出聲,喪門說得像求婚似地,對象既然是這麼一個俊俏的男孩子,他也願意。

 

  「求知的路上很寂寞,好在你老早就有個知己,你們倆都是好孩子。」

 

  喪門不敢看老師的眼,一時間難過得說不出話。

 

  「昨天的事我有聽到風聲,小朋友吵架了對吧?你個性比較直,兩個人坐下來好好談,沒什麼過不去的坎。」

 

  老師說的對,他們已經許久沒有暢所欲言。過去仗著友人的能力,他可以悶著頭不說話,讓陸祈安過來碰觸他,得知他一切所想仍微笑鼓勵道:「說嘛,告訴我,你一字一句都是我嵌在心口的珠璣。」但他卻聽不見陸祈安的心聲,越猜越壞越是沮喪。

 

  昨晚他發飆前,陸祈安隱隱動了下脣,他卻被憤怒蒙蔽雙眼。如果那時有好好聽他說話,最後就不會以分手收場。

 

 

 

 


  上課到中午,教室門外總有三兩個女生徘徊,問他週末是否方便。在喪門殘酷拒絕對方、碎開累積上百的少女心之前,上官榆突破重圍現身,邀他一起共進午飯。

 

  「小榆,我和祈安已經被傳得滿城風雨,不想再增加男性誹聞對象。」喪門只想一個人靜靜,「對了……」

 

  「有有,祈安有去上課,在角落睡得很熟!」上官榆交代完,擅自拉走失魂落魄的喪門。「學生餐廳剛整修好,招了不少新商家,你就陪我去吃吃看。」

 

  喪門狐疑盯著上官榆,就常理說,吃慣山珍海味的大少爺不該對庶民食堂有這麼大的期待。

 

  「小榆,你是要去跟素食便當店的工讀學妹搭訕吧?」

 

  上官榆大驚失色,以為喪門也是深藏不露的靈能者,他才剛從實習課助教探聽到學妹的名字。

 

  「祈安說過,那是我們下一屆最漂亮的女孩子,你大概也聽說了學妹甜美的服務業笑容,想伸鹹豬手過去。朋友一場,我勸你回頭是岸,不要去糟蹋世間的清泉。」

 

  「阿喪,你竟然在我開口求你幫忙前,就否定掉我人生幸福美滿的機會!」

 

  喪門不為所動,這一年來大小室友都是他在操持,內褲破幾個洞他都知道。陸祈安捅出來的破簍子已經不勝枚舉,還得加計上官榆在外招惹來的爛攤子,脖子被他折了十來次才哭著答應他不再去夜店廝混,重新做個清新健康的大學生。

 

  「從入學到現在,你交過多少女朋友?到別的地方過夜,隔天回來都一臉被掏空的腎虧模樣。小榆,我要是你兄弟,早就挖好坑把你埋下去灌水泥。」

 

  上官榆不敢抗辯,哈腰跟喪門連聲拜託,他真的很想要到學妹的電話。

 

  「你可以找小然壯膽。」喪門誠心建議上官榆換個保證人,他沒法欺騙學妹這個男人不混蛋。

 

  「然然是個八卦王啊!我敢說,昨天我們寢的怪事又被他寫去校刊賣錢。他一點也不善良純潔,只會在你面前賣乖。阿喪,我會在你們冷戰時期幫忙看著祈安,你就幫我這一把!」

 

  喪門嘆口氣:「那你不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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