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寢室,陸祈安還是不見蹤影,喪門已經快壓制不住心中的躁鬱。
喪門難得放棄自習,到對桌混蛋的位子上,從塞滿雞毛鈴鐺種種奇怪物件的抽屜摸索出陳年相框,低眸擦淨上面的灰。
上官榆和林然然好奇地湊上去,是張景色秀麗的人物照,還留有青澀氣息兩個男孩子,一個挺直站好,一個攬著人家脖子對鏡頭比出大大的「Y」,笑顏燦爛。
「這是?」上官榆鼓起勇氣問。
「惟一洗得出來的照片。」喪門家裡的相簿堆滿扭曲的人頭和白影。
「這個站在你身邊毫不遜色的天然系男孩是祈安大師?」上官榆對陸祈安的印象始終停留在流浪漢或在寢室亂夾髮夾的鬼樣子。
「我跟他剛上高中拍的。」喪門緬懷過往,不禁感傷起逝去的年華。「還是制服好,他就不會亂穿衣服,叫他買新的又不要。如果不是對他告白過的女孩子都會出車禍,他異性緣從以前就很好。」
「喪,你又若無其事說了驚悚的話。」林然然拿過小冊子做筆記,又一條投稿校刊的素材。
「人家一受傷他就不會再接近,明明不是他的錯。」喪門對照片那雙帶笑的眼睛狠狠一瞪,索性用力蓋上。「他為什麼不肯回來?沒有我照顧他,他這個連飯都吃不好的廢物要怎麼生活?」
「阿喪,別想太多,其實你們兩個結婚我也會恭喜你的。」上官榆拍拍喪門的肩。
「無聊。」喪門總算提起精神來夜讀。「要是在乎他就得娶進門,他那些乾兄弟早就嫁給他了。」
林然然振筆疾書。
「這樣好了,你知道祈安弟弟喜歡吃什麼?」上官榆總是把小聰明用在無關學業的事情上。
「大概是錢仔餅,圓圓的,錢幣大,中間有個洞。我們那邊清明每個墓上都會放一包。」聽他的補充解釋真會讓人倒吸口氣。
上官榆出門去晃了十分鐘,手裡就多了一袋與錢仔餅形狀相似的高級西點,和林然然湊在一塊窸窸窣窣討論著。喪門讀完一個段落,偏頭看他們在做什麼。
林然然把一串餅乾綁上鈴鐺,輕手輕腳放到陸祈安桌上,上官榆比出大功告成的手勢。
「你們是抓老鼠嗎?」喪門好氣又好笑地說。上官榆和林然然點點頭,好比惹美女生氣,哄帥哥開心也是充滿成就感的一門藝術。
三更半夜,喪門替兩個睡姿糟糕的室友拉好被子,完成代職兄長的任務,他才躺上床,恍惚想著很久以前的過去。
自從認識陸祈安,上小學之前,他有了可以遊玩的地方。
父母提起山上的危樓,吊兒啷噹的兩個老人家竟擺出肅然起敬的模樣。他們說那戶人家可是由來已久,在清兵入關的時候,從中原遷來這裡,兩家老祖宗因為職業關係,多少有些交情。
講得神祕兮兮,簡單而言就是世交罷了。藉由爸媽莫名的敬意,兩老很快答應他去陸家過夜,還交付不少伴手禮。
他在門口,說聲「打擾了」,便跨過紅漆斑駁的門檻,看見陸祈安在前院玩著跳格子。說是跳格子,他腳下的圖形卻是圓弧交錯的法陣,每跳一下就亮起金藍光芒,看看白日能不能召喚出辰星。
「咦,你來啦!」陸祈安注意到他,驚喜一笑。
「是你招我來祭祖,竟然忘了!」他用力拉扯友人頸後的小辮子以示教訓。小時候感情比較直白,不開心就說,生氣就揍下去。
他們在院子玩了一會,等時辰差不多,陸大哥垂著及腰的髮辮來院子找人,見了他,不用他開口也一起拉去,自然而然把他當作底下的小弟弟之一。
陸二哥點香,陸三哥幫忙發下,怕弟弟們燙著手,一一調整他們握香的手勢才回頭敬祖。
有別一般人家的牌位,陸家供著的是張水墨畫,祈安祖父親筆所繪,由他夢中的情景入畫,藉以憑弔千年前祖師爺的仙骨風采。畫中人青衣翩翩,青絲披散,迎著清風松濤,負手仰望明星。
他看得入迷,可以想像那人擁有一雙容得下星夜的深邃眼眸。
結束祝禱,供桌上豐盛的菜飯就成了晚餐。這家因為沒有女主人的關係,兄長們煮飯女紅無一不通,掌廚的是陸家老二,曾在冥間開伙幾百年就知道手藝有多麼驚為天人。
六個男孩子擠在小桌上,難免碰撞,陸二哥會罵出聲,被針對的陸大哥哭著賠罪,陸三哥出面緩頰;而只有小老四不用動筷,張開嘴就有人餵食,非常之受寵,讓他看得好羨慕。
「四哥的朋友,這個給你。」小老么特地分了最喜歡的蛋花過來,真是個好弟弟。
小弟的善意也讓他察覺自己好像吃得太多,飯鍋都見底了,人家哥哥卻又挾了滿滿菜餚到他碗中。
「阿弟,別客氣,多吃點。」
喪門覺得眼眶有些發熱,年幼的他隱隱感知到這是世上最美好的事物之一。
這樣熱鬧的晚飯,著實讓獨子的他好生羨慕。回去跟爸媽討要兄弟,人家哥哥一個比一個賢慧,弟弟又軟軟的很好玩,比遊樂園還想要。
爸媽也不糾正「兄長」的可能性為零,只是捏著喪門的小臉唬爛:「好啊,就等天上再掉一顆星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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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喜歡的段落之一^^
我最近發現一個把超量工作做完的方法,就是不要睡覺(黑眼圈)
老話一句,小讀者,等我忙完再回來跟您們培養感情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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