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山寨　林綠

　　有句台灣俚語：人若帥，翻垃圾也帥。

　　我下班回來，看見資源回收區有人影浮動，乍看像鬼，仔細去瞧才發現是我家寶貝小夕夕。

　　年末是搬家的旺季，我總是會去垃圾堆翻一翻，看看能不能撿到寶。小王子成功襲得了媽咪勤儉持家的美德，吾母甚感欣慰。

　　「不要煩我，滾一邊去。」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撿起耳機和鍵盤。為了拼出一台新電腦，陰陽眼都可以放一邊。

　　「哇，夕夕，你看是熊寶寶耶！」我則是相中一個軟呼呼的舊布偶。

　　他動作停下，捧著滿手寶物轉頭看向我，我向他燦爛一笑。

　　「媽，妳手上那箱東西是什麼？」

　　「給你的新筆電啊！」我雙手把供品端給站在垃圾山上的今夕大人，「你不是說用舊東西都會有黏黏的手感？來，開心收下給媽咪抱抱吧！」

　　他放下手上的物品，空出手來擰住我雙頰。

　　「跟妳說過多少次，家裡沒有錢沒有錢沒有錢了！」

　　「嗚嗚，沒關係啦，太陽明天還是會升起來！」

　　我們母子倆「親密交流」後，今夕決定先用既有零件拼拼看，能用就把筆電退回去。

　　我捂著紅腫的臉頰問：「小夕呀，你在學校還是沒朋友嗎？」

　　「媽，我用電腦不是為了交網友。」

　　「我知道啦，但這樣不就浪費了你可愛的臉？」

　　我相信他只要肯笑一笑，世人一定搶著拜倒在他格子褲，他卻抗拒走入團體的圈圈裡，到哪裡都形單隻影。他國二家長日我去看過他，下課還坐在位子上，一個人靜靜聽著音樂，很孤單的樣子。

　　「沒辦法，萍萍小仙子只好給小王子施法了。」

　　我舉起食指，在空中繞兩圈，點向小夕胸口。

　　「只要你為別人想著，別人也會想著你的。」

　　「媽媽。」

　　他只要疊字叫老母，就是要撒嬌了，我立刻舉雙手棄械投降，連裙子也脫下來揮白旗。

　　他俊秀的臉龐輕輕靠上我肩頭：「那妳有想著我嗎？」

　　我笑到嘴角都快咧開：「最愛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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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素心生平做過最該死的事，就是害陛下為他去翻垃圾堆。

　　以前的他，竟為了一個被繼兄姊扔掉的布偶而急哭。林今夕知道後，拿了手電筒陪他沿街去尋失物。

　　「是你父親留給你的東西，當然要找回來。我連我爸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他私下會用自己解嘲，相處下來，葉素心知道他對親生父母沒有口頭上那麼無所謂。「素心，偷偷告訴你，我有特異功能。」

　　林今夕故作神祕眨眨眼，葉素心見識到林阿姨養孩子的本事，魔王也能洗腦成俏皮的男孩子。

　　兩人來到鄰近社區大樓的回收場，林今夕站定於一般垃圾的收集車前。

　　「那是垃圾車……」

　　「沒關係。」他仗著發育良好的長手長腳，兩三下跳進垃圾子車，翻動三四個垃圾袋，從裡頭拎出破舊的布娃娃。

　　葉素心接過布偶，幾乎要落下淚來。

　　「陛下，把您的手弄髒了。」

　　他灰色眸子笑著望來：「格致他們鬧著玩也罷，你怎麼都不叫我名字？」

　　看他侷促的樣子，林今夕沒生氣，反而拉過他，說要合奏新譜的曲子。

　　「可是樂器在社辦……」

　　林今夕卻徒手做出撥弦的動作，口中發出「登登」的配音。

　　葉素心笑出聲，隨即收住嘴，嚴肅地「登登」回應。

　　他就逕自彈著空氣吉他，不顧旁人目光，在街上唱唱跳跳。

　　「陛下、陛下，等等我……」

　　「素心～再慢～就不等你啦啦啦～～」

　　葉素心回想至此，捧頰嘆口長息。

　　同伴們不住憐憫，在陛下身邊被近距離放電整整高中三年，葉子大概這輩子都不可能交女朋友。

　　「嗚嗚，我好懷念溫柔體貼的陛下！」

　　「就叫你別讓他那麼早恢復記憶，阿彌陀佛。」

　　（恢復後──林今夕：你們這群下賤的牲畜。）

　　不管未來如何變化，他們十殿會永遠緬懷陛下小男生的樣子……嘖嘖，也難怪林阿姨甘願下地獄輪過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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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心情不好？」

　　「被幾隻蟲子煩，不爽。」

　　他擔任大學學生會長，常有自以為是的白痴吵著他要苦民所苦，不明白獨裁者根本不需要民意。

　　七仙突然小跑步向前，原來是發現路邊有棄置的大型垃圾，開心地在裡頭翻弄好一會。

　　他看得百感交集。在破墳住久了，又被口袋空空的那女人收養，從來沒過過一天富裕的好日子。

　　「今夕哥你看，這個櫃子還能用！」

　　「小七，家裡放不下。」

　　七仙紅著臉，好像意識到自己做了給菁英大哥丟臉的事。他卻把他招來，牽起他佈滿粗繭的手心。

　　「今夕哥，我真是個笨蛋。」

　　「沒關係，哥哥養你。」

　　小七迎著他的目光，傻傻綻開笑容。相識至今，總算養熟了。

林家晚飯時間──

　　「媽，我決定跟小七結婚了。」

　　「什麼！那親家母不是和我同一個人嗎？」

　　「大姊，妳震驚的點真的很無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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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人向來是比較重私財的族群。

但台灣人比較特別，除了錢，也想要民主自由、公平正義、永續環境。你要他放開其中一樣，他跟你嗯嗯搖頭。

我們想要的是幸福，超貪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