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山寨　林綠

　　童明夜和林律人一直很想看看吳以文心中像是魔窟的家──不是古董店，而是寫在他戶籍地址的那一個。打算以萬聖節活動為藉口，勇闖禁地。

　　於是，童明夜打扮成吸血鬼，林律人打扮成冰雪女王，去黃昏市場堵吳以文，害婆婆媽媽們被這兩個絕世美少年弄得一驚一咤。

　　「我已經是，假扮成人的貓了。」吳以文提著有魚有肉的菜籃，委婉謝絕好友的邀請。

　　「阿文，雖然聽不懂你在講什麼，但你還是給我們帶路一下。」

　　吳以文沒辦法，只得打電話給吳警官，但都沒有人接。

　　「還是，不要好了。」

　　「不行，想去！」

　　吳以文被任性的好友抱著揉，情非得已，只能先帶他們回古董店跟店長大人報備一聲。

　　「老闆，明夜和律人想，看師父。」

　　連海聲一手端著平板讀公司報告，一手撐著下頜：「去看啊，你師父又不會咬人。」

　　吳以文微嘆口氣，先去弄店長的晚餐，請好友們先在店裡等一下。

　　童明夜和林律人都有點怕連海聲，看他在忙工作沒理會他們，才敢偷看他。先前因為案子，連美人把那頭及腰長髮給剪了，回復成普遍男性的短髮，不僅沒有幫助旁人正確識別他的性別，那張毫無遮蔽的漂亮臉蛋似乎又更正了一點。

　　「律人，櫃台那個醬油碟子放的是糖果嗎？」

　　「那是汝窯。」

　　「我想吃耶……」

　　「問我幹嘛？」

　　兩個少年在那邊說悄悄話的時候，連海聲幽幽地插話進來：「可以吃。」

　　「啊，謝謝連先生。」童明夜壓著林律人腦袋一起向大美人店長道謝，「連老闆，你是特別為了今天準備糖果嗎？」

　　那些糖看起來就是高級貨，不知道哪裡過海水進來，要說裡面有包金子童明夜也信。

　　「嗯，附近的小孩子偶爾會跑進來玩。」

　　附近社區小朋友說要來找小文哥哥，連海聲就把有可能會破壞他億萬收藏品的人類幼子給放進古董店。

　　「……」震驚，這不是他們所認識只會欺負小文文的邪惡大魔頭！

　　等吳以文弄好連海聲晚餐，從服務生制服簡單換上之前聖誕節穿的紅色短斗篷，帽套有兩只貓耳朵。童明夜和林律人不停說著我們小文文好可愛好可愛。

　　連海聲把吳以文叫住，抓了一大把糖，放到他斗篷的口袋裡。

　　「有什麼好擔心的？你師父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不可能不喜歡你們一群孩子。」

　　「不是師父。」

　　「那是你有問題嗎？你有什麼問題？」

　　吳以文搖搖頭，連海聲抬高手，手指輕點店員的腦袋瓜。

　　「文文，早點回來。」

　　吳以文用力點頭。

　　童明夜走到街口，還是忍不住去問被冰雪女王抱著手臂的貓妖精。

　　「阿文，為什麼你老闆都知道你在想什麼？」

　　吳以文想了想，記得一開始被店長抱走，連海聲就能看穿他的心，只是以前故意不理他，現在看他沒精神在煩惱，都會摸摸他的頭。

　　「最喜歡老闆了。」

　　三人搭上公車，來到離古董店有點距離的郊區，從公車站走了大概十分鍾，吳以文停在一棟獨棟獨院兩層式木造房子前，穿過雜草叢生的前院，按下門鈴。

　　吳以文耐心地反覆三次，才打開很少在鎖的門。

　　吳以文請友人稍待一會，在玄關脫下短靴，輕步穿過長廊去內室叫人。

　　「師父，我朋友來了。」

　　吳以文再出現，身後跟著一名頭髮亂翹的高大男子，看得出來運動褲和T恤剛剛才套上，但就算穿著一身像鹹菜的家居服，也不減寬肩窄臀的好身材。

　　吳韜光頂著惺忪的英俊臉龐，不耐煩地招呼：「你們穿得像鬼來做什麼？」

　　童明夜和林律人一字站開，吳以文趕緊加入隊形。

　　童明夜露出尖牙：「不、給、糖──」

　　林律人嬌嗔：「就搗蛋～」

　　吳以文：「喵喵！」

　　吳韜光睜著黑白分明的雙眼，慢慢地眨了兩下，試圖用連續埋伏一星期、嚴重缺乏睡眠的腦袋，思考這些小子在幹什麼。

　　吳以文小聲提醒：「師父，今天是萬聖節。」

　　吳韜光拔高音量：「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是那個有南瓜的節日！」

　　吳韜光轉頭，看口形應該是想叫妻子來救援，但巧笑倩兮的妻子已經不在這個家好些時候。

　　「沒關係，老闆有給我糖，可以分給大家。」吳以文已經做好身兼小主人和搗蛋鬼的準備。

　　「不過是糖果，這種東西，我也拿得出來！」吳韜光不能輸掉父親的面子，快步跑到櫥櫃亂翻一通，又火速衝了出來。

　　吳韜光抱著一大罐汽水糖，用力抓了一把給殺手他兒子、長得好看的娘娘腔，還有吳以文，可是吳以文遲遲沒有伸手接。

　　以前訓練結束，吳韜光都會拿汽水糖獎勵寄住的小徒弟，但某天之後，他送出去的汽水糖被完封不動退貨。他問妻子是怎麼回事，妻子無奈笑道，那孩子可能不喜歡便宜貨。

　　那時候他們感情不太好，不管出門回家，吳以文都不會出聲問候他，很沒有教養。有次中午他臨時回家拿衣服，妻子不在，小孩子也不在，他聽見後院有聲音，打開門看，小徒弟就站在後院，光著腳，顫抖著淋雨，腳下都是混著泥水的汽水糖。

　　吳韜光把孩子叫進來。晚上等妻子回來，帶著怒氣質問妻子是怎麼回事，妻子只是說孩子貪玩，不小心把自己反鎖在院子裡。他也就這麼相信了。

　　後來吳韜光被調到少年隊，處理許多校園霸凌的案件，在很多被害人身上看見當年吳以文的影子。他們說，每天都像活在地獄。

　　吳韜光收回手，他沒有惡意，但這麼做等同叫吳以文吞下去，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師父。」吳以文輕聲叫道，吳韜光回過神，「那個已經，過期了。」

　　「你怎麼知道？」

　　「整理看到的，只是，捨不得丟。」

　　吳以文覺得師母那時候已經意識到她「生病」了，特務的雙重身分很容易讓人心理出問題，像他的殺手乾爹也是個瘋子。

　　吳以文掏出連海聲給他的高級糖果，燙金包裝底下，裝的也是汽水糖──某林姓叔叔親手做的，然後請他旗下子公司特別開一條生產線包裝。

　　吳以文只有偷偷買過一次來吃，就被連海聲發現，連喜歡的原由都被猜出大半──辛苦訓練過後，會誇他做得好，拿糖果給他當獎勵。跟他一起泡澡，抱著他睡覺，笑起來就像個孩子，

　　雖然不能叫他爸爸，但他還是很喜歡師父。

　　童明夜搭上吳以文的肩頭：「吳警官，我跟律人今天來，就是想要解開你和小文文的心結。」

　　「我沒有，我只是想找以文玩。」

　　「吼喲小人。」童明夜認為林律人那張嘴真的很賤。

　　吳以文再次澄清：「不回家，跟師父，沒關係。」

　　「那為什麼不回來跟我住？」

　　他這些年來已經可以演得很好，活像一個十七歲的高中生，可是只要回到這個家，看見昏暗的長廊佈滿血跡和屍體，就會想他想起來，他其實是假扮成人的怪物。

　　「以文。」

　　吳以文看向難掩疲倦的師父大人。

　　「你不用勉強自己，只要煮飯給我吃就好。」吳韜光學會了妥協，想要保住唯一的孩子。

　　如吳韜光所願，吳以文帶了四人分的飯盒，還有未煮食的肉蛋魚，想要煮一頓晚餐，卻發現瓦斯沒了，流理台旁還有只剩下調味料的泡麵，合理懷疑吳韜光直接乾吃泡麵塊。

　　吳以文望向餐桌上和好友們聊起英勇事蹟的吳韜光，在人前總是戴著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光環，當他一個人在家餓肚子的時候，是不是偷偷地哭？

　　在師父家吃過愉快的晚餐，和溫柔的好友們道別過後，吳以文把吳韜光帶回古董店。

　　連海聲臉色不善，他等著的是吳以文，不是吳韜光這個白痴。

　　「你把他帶來是要搗亂我的生活嗎？」

　　「老闆，師父這三天輪休，可是我要上學……」吳以文頭低低說道，就算吳韜光是他年紀兩倍的大人，吳以文還是怕師父會把自己餓死。

　　吳韜抱著從家裡帶來的狗骨頭枕，興沖沖地問連海聲：「海聲哥，明天你要帶我去吃什麼？我要吃很多肉！」

　　「滾！」

　　如連海聲所料，吳韜光吃完點心就跑去霸占他的床，呼呼大睡，但他死也不要會在半夜亂抱他的離婚男人同睡，只能來店員的小房間，跟吳以文擠床。

　　吳以文的木板床很小，連海聲不得不環著他睡覺，讓吳以文以為在作夢。

　　「好了，不要看我，快睡。」連海聲冰涼的手指撫住吳以文直溜溜望著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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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闆，我去跟師父睡？」

　　「不用，我才沒有要讓給他。」連海聲心底還是不太喜歡吳以文跟吳韜光碰面，但吳以文放心不下他獨居的師父，沒辦法。

　　吳以文小小聲告白：「最喜歡老闆了。」

　　連海聲得意地勾起脣，輕輕親了下吳以文柔軟的額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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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經歷過轟轟烈烈的主線，各方勢力還沒找來的太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