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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公子代父進宮,向武帝祝壽。


  雖然韓謇每次出入宮門都有備妥身分文件,但宮衛連查也懶得查,私自向韓謇行大禮。許多老衛士年輕時就在武帝身邊出生入死,連她在戰場上生了孩子都知道,當年武帝把韓謇送走的時候,抱過他的將士都哭了。


  韓謇翩翩走在白石鋪排的花園小徑上,突然有一群宮人急忙穿過園子趕著要攔他。他定睛看去,宮人群中像炮彈衝出一枚黃色錦袍的小女孩。


  韓謇立定腳步,在原地等著,兩手準確無誤接牢撲抱而來的小妹妹。


  「拜見軻殿下。」韓謇半蹲下身致意。


  「哥、大哥!」小公主先蹭再說。


  韓謇先是摸摸小公主興奮過頭的小腦袋,再看向氣喘吁吁的宮人們。


  宮人見韓公子投來不見喜怒的眼神,趕緊退下。年紀輕輕就深具威嚴,不知道日後他登上大位又會是什麼模樣。


  韓謇看宮人們都撤離視野,默默鬆口氣。


  軻小公主自動牽起韓謇冰涼的手指:「她們都不是壞人。」


  韓謇那口清冷的好嗓子回道:「我知道,我只是不習慣和人相處。」


  「真是的,別說這種會孤老終生的話,我會很擔心大哥。」


  公主雖然年紀小,但在宮中也聽了不少八卦。要知道相府有個成年的韓公子,人品、學識、相貌都像天上來的,但京城再好的姑娘、再精明能幹的媒婆,都折在相府門口,想見公子一面比登天還難。


  「抱歉。」


  軻公主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要是她從外頭抱來的義女,至少韓謇還有尚公主這條退路。可惜他們就是親兄妹,沒輒了。


  韓謇不知小公主已經連他百年後的牌位都在心裡安排好了(就由我來養大哥吧!),只是輕聲探問:「殿下,要抱嗎?」


  「要!」


  於是韓謇受命抱起小他十歲的小小公主,繼續往深宮走去。


  「哥哥,爹爹大人帶了什麼禮物給娘親陛下?」


  韓謇語帶保留:「父親精心準備好些日子。」


  「哇,那我拭目以待。」
  


  他們來到皇帝陛下所在的御書房,勤政的武帝正在批摺子。兩人安靜地等在門口,直到武帝擰著眼頭抬起頭,才發現那一大一小的組合。


  武帝心想,要是她沒發現,他們站到天黑也不會出聲。有時孩子太乖巧也是煩惱。


  「母親!」


  「韓謇見過陛下。」


  武帝撐著額頭喊話:「還站在那裡做什麼?」


  軻小公主拉著矜持的韓公子進房,可拉到武帝快要可以碰觸他的位置,韓謇就不肯動了。


  小公主努力拔河拔了好一會,總是敵不過成年男子的氣力,只得放棄。轉過身,非常自然地向武帝祝賀:「今個皇上生辰,謇哥和軻兒特來向母親恭賀。」


  武帝皺起眉:「別做這些有的沒的,徒增尷尬。」


  武帝直接下令禁臣民賀壽,她話都這麼說了,天下敢忤逆她的就剩那個姓韓的和他造的孽種。


  「娘親陛下,別這麼說,難得好日子,讓兒女盡盡孝道。」


  小公主清清嗓子,拿出一只小玉笛,吹起清脆的小曲。


  武帝看著學什麼像什麼,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的小小公主,心頭百感交集。這孩子不像她既現實又無情,就像她爹。


  (韓相:呀嘿!)


  武帝又看向一旁像根竹子乾站著的韓謇,想要了解他在想些什麼,卻又無從下手。


  小曲吹完,小公主提裙向武帝和韓謇行禮,看母兄兩人生硬地為她拍手。


  母親和大哥某方面來說還真像呢!


  「接下來,登登!換大哥上場!」


  韓謇:「陛下、軻殿下,獻醜了。」


  縱使武帝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韓清河那瘋子繼去年穿人魚裝藏在浴池嚇她今年鐵定又弄出什麼鬼把戲,但當她看著韓謇面無表情地跳起南方的花舞,還是由衷怔了下。


  「阿娘 阿娘 妳最美麗 天上的花兒都比不過妳~」


  韓謇為了唱女調唱到破音,武帝和公主都沒有笑,畢竟這是她們第一次聽他唱歌,受到不小的震撼。


  可以想見韓相在家笑到在地上打滾的樣子,畢竟玩弄兒子是韓相國每日的日常,和治國一樣用心。


  「阿娘 阿娘 我愛妳~~」


  韓謇終於完成父親請託他帶到的「賀禮」,紅著臉皮給皇帝拜過就想跑,被武帝叫住。


  「站住,回來。」


  韓謇低著頭,不敢給人看他臉上是何表情。


  「這你練多久?」


  「稟陛下,和父親一起練習月餘。」


  武帝強忍住衝動,才能不下令把韓相抓進宮裡脫衣打個五十大板。


  「雖然那是你爹,但你還是可以揍他,朕保證不問罪。」


  韓謇聽了有些猶疑:「陛下,小民唱得不好嗎?」


  「大哥,母親是捨不得你。」


  「可是父親說,這樣做,陛下會開心。」


  「為了朕開心,把你尊嚴賣了也無所謂?」


  「無所謂。」韓謇堅定地回道,武帝一時間說不了話。


  他們兩個都不說話,小公主倒是明白了。


  「大哥真的很喜歡娘親呢!」


  韓謇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掏出深藏的真心:「自我知事,看著陛下策馬征戰,不眠不休守著國家百姓……我非常尊敬陛下。」


  原來如此。可武帝記得當年她回營,對著痴痴等她回來的孩子,只是嫌惡地說:帶走,別礙事。


  「那好,如果朕要你捨棄韓家,到我身邊來,立刻采妃生子,你可願意?」


  小公主趕緊擋在韓謇身前:「陛下,還有我在,我來生就是了!」


  韓謇輕手將小公主移開,對武帝躬身一拜:「願意。」

 

 

 

  事後過了三天,武帝還是沒能將立太子的詔令發出去。


  韓相像個沒事人晃來宮裡,隨手把詔令拿起來看,拈著不存在的鬍鬚點點頭。


  「妳有時候就是會意氣用事。為了妳一句話,阿謇已經沐洗冠衣,在家等妳召見等了三天。」


  武帝拍桌:「國無儲君,不然你說能怎麼辦?」


  韓相收起詔令,端起斯文的笑容。


  「君無戲言,當年妳把阿謇讓給我,他就是韓家的寶貝了,哪還有太子?」


  「韓清河!」


  「這樣吧,我回去哄哄他,說妳只是想要他搬去宮中生活幾日,不是真心要他接君位。這事就這麼揭過。」


  「你說得倒輕巧。」


  「本來就不是多大的事。妳是他娘,不過說話大聲點、對他有所期望而已,不用太放上心。就算他真的受傷了,因為妳是他深愛的母親,所以他會承受下來。」


  武帝紅著眼眶瞪視這個可恨的男子,即使說著血淋淋的實話,仍是溫柔不已。


  「阿裴,我不是在諷刺妳。換作別人,阿謇根本不會理會,那孩子眼中看不見幾個活人。妳是特別的,妳可以有限度地傷害他,他都會原諒妳。」


  「他練了一個月歌舞來祝我生日快樂,我卻搞砸他的心意……」


  武帝為此懊悔非常,為什麼要在那時提起立儲的事?算什麼母親?


  韓相笑了起來:「很可愛吧!」


  武帝回想起來仍是歷歷在目:「虧你幹得出來。」


  「由小看大,妳早就看出不諳人情的他不適合為君,才會把他託付給我。妳比任何人都還愛他,這我比誰都明白。」


  「你這個卑鄙小人。」武帝知道,只要有韓相在,就是她立儲最大的阻礙。她不會有太子,只會有個好靜的呆兒子。


  「為人父母,卑鄙一點又何妨?」


  「如果朕能像你這樣就好了。」奈何她對兒女私情,總是辭不達意。


  「臣確實很好。可是我把小阿謇帶回韓家那時候,他每天晚上想的都是妳。他會從南方跟我赴京上任,也只是想再見到妳而已。」


  武帝啞著嗓音道:「我也很想念他啊……」


  韓相突然輕拍雙手兩下,韓謇從桌下爬了出來。大概是一開始韓相引開武帝注意就藏身在桌下,宮人總放任父子倆進出宮中。


  「阿謇,聽到沒?」


  「父親,聽見了。」


  武帝明白一件事:她被耍了。


  「韓清河,你這個混蛋、大混蛋!」

 

 

  因為武帝很生氣,韓相只能跟兒子一起留下來吃晚飯給皇帝賠罪,一併叫來小公主見證。


  韓相把小公主抱在腿上餵食,武帝挾了片涼筍給韓謇,相當迂迴地表示她的歉意。


  「謝陛下。」


  「不用謝,這麼點小事。」


  「謝謝娘。」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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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難免跟阿母吵架,以前會很在乎對錯,成人後反而會讓步。「就只有妳,我會退讓,因為我愛妳。」說完之後,通常媽媽都會暗爽兩下。

今年因為疫情大爆炸,單位人力吃緊、也為了防疫考量,就沒有回家看老母了QQ

大家也多保重身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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