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奉命去探視她的前同事。
那是一間通風很爛的派出所,兩盞燈具壞了也沒修理的打算,有一個值班員警,和另一個獨坐在角落的對方。
即使這畫面看起來很可悲,對方還是端正坐在折疊椅上,新警服很乾淨。
紅玉用一點也不像她本性的柔弱嗓音報備:「我找陳永靖。」
值班的中年員警聽見這名字,臉皮微抽:「妳是他什麼人?」
紅玉保守地說:「鄰居。」
「他現在不能見客。」
「那我去投訴你們。」
中年員警立刻放行,讓紅玉盡量不露出鄙視的眼神──有沒有這麼怕事?
這間派出所就紅玉所知,名聲向來不好,號稱「新人殺手」,分配來這裡的年輕警察不是辭職就是生病調走。對付自己人很會,但遇到黑道還是民代,倒是相當親切有禮。
紅玉走到坐在廁所門口的對方面前,帶了點無奈,向他招招手。
「你又怎麼了?」
陳小警員露出靦腆的笑,不好意思地說:「我打了所長。」
紅玉低聲斥責:「陳永靖,不是說好在人間要低調行事?」
陳警佐抱歉一笑:「我發現所長收賄吃案,一時忍不住就動手了,現在所長還在住院,真是過意不去。」
「新人殺手」對上「暴力新人」,前者暫時被後者幹掉了。
以紅玉對他們陰曹陳督察長的認識,他嘴上的抱歉從來都不是真心誠意,只想著要把惡人碎屍萬段。
「你為什麼現在還沒被炒掉?」紅玉很是疑惑。
「因為這個月只剩我能值夜班。」陳警佐給紅玉看班表,從一號到三十一號,全都是他的名字。
紅玉心想:這難道就是所謂少子化的逆襲?
陳永靖警員小口嘆息:「所長放話不會讓我好過,還要我賠他一百萬醫藥費,傷腦筋。」
「你這輩子的家人呢?」
「努力地在跟我借錢。」
對比下來,紅玉覺得她得到的「人設」孤女還比較好。
「喏,他要我拿給你的。」紅玉很不情願地把手作便當從帆布包拿出來。
陳永靖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趕緊拿出身上的手帕,仔細鋪上椅座,把小花碎布包著的便當放上去,合手拜了拜。
「彼世的鬼王陛下,請保佑判官大人一切平安,永遠這麼帥氣──我開動了!」
紅玉忍住不吐嘈,看總是文質彬彬的陳永靖狼吞虎嚥吃起飯來,應該是被餓了很久。
排班排到沒時間睡覺、還被禁止用餐,是人都活不下去。
「陳永靖,就算惡人沒能得到教訓,你還是離開吧。」
「紅玉,妳變了呢。」陳警佐兩頰堆滿飯菜感慨一聲。
「你被一群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學生包圍著看看?腦子都會跟著退化。」
陳永靖笑了笑:「聽起來妳的大學生活很有意思。」
紅玉有股莫名的虧欠感,她受資助上學,對方虛長她幾歲卻得出社會嘗盡人情冷暖。
陳永靖請紅玉別為這種小事介懷,這都是他自找的。
「是我說不要見他,要與他分道揚鑣,這都是我該承受的後果。雖然如此,我還是很想念他。」
「白痴,耍什麼任性?你以為除了他,世上還有誰會把下賤的孤魂放在心上?」
陳永靖露出欲哭的笑容。
「如果能有再一次機會,我一定要保護好他。」
而陸判聽了一定會露出嫌惡的表情:不需要、麻煩、滾!
「你先想想你解決眼下的難題。」
「不能全都殺光嗎?」陳警佐為難地說。
「不行。」紅玉很懷疑警校有沒有對他做過心理評量?竟然讓這種瘋子畢業當警察。
「我不會浪費子彈。」
「問題是這個嗎?白痴。」
而後陳永靖還是被派出所所長和老屁股前輩視為眼中釘,只是環保局突然派員來稽查,公文像垃圾信一般狂發過來,弄得派出所不得安寧。
等到所長終於想到要來整肅新人,派出所收到上級直達的人事命令,指名陳永靖警佐即日調派至國稅局。
所長恨得咆哮:「你背後是什麼人!」
陳永靖知道,那人說不要管他了,但還是為了他去賣老臉拜託天上界臥底的神明高官,違背原則和放下自尊,只為了不讓他受太多委屈。
這會讓他想要珍惜這條註定貧賤的性命,再辛苦也不可以選擇毀滅,不然判官大人會難過的。
「報告所長,那是一個很照顧我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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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好久不見~畢業季到來,寫個新鮮人的血淚系列,開篇來個陰曹。
P.S.陸判為了這件事,去陪吃三次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