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山寨　林綠

　　我的玩兔兔小本子，在上班時間摸魚的時候，被老王沒收了。

　　老王告訴我，再這樣下去，他就要報警了。

　　唉，世人就是大驚小怪，有隻綿軟的好兔子在身邊，不給他這個又那個，實在太對不起我自己。

　　我不會因此喪志，下班之後，去街上採買一下兔兔燈節的萌物。

　　我在店家五花八門的兔耳花燈前佇足好一會，可愛雖可愛，但總覺得少了點靈氣，沒有小七憋著害羞的小臉蛋、抬起異色的雙眸問我：大姊，好了嗎？

　　呼呼呼，再等一下小寶貝，媽媽一輩子都看不夠呢！

　　好想把小七吊在牆上當花燈，但這樣子打工主婦林今夕回家看到，一定會把我吊起來打。

　　我回家的時候，看見小七高坐在兩腳梯座，下面有一個金髮碧眼的美男子在指揮他動作。

　　「抱好桃子。」

　　小七照做，把超大顆的水蜜桃捧在肚子上，我和曠世美男拿起手機，連拍好幾張。

　　拍完之後，我才以老母的身分出面。

　　「這是怎麼著？區區一介長得好看的鄰家大哥哥，竟然敢公然玩人家的兔子？你有經過我這個母親的同意嗎？」

　　和阿夕長得九成像的鄰居美男子仍是擺著那張全天候恍神的撲克帥臉，回應我的抗議。

　　「我是他義父。」

　　又有一個男的來跟我宣示小兔子的主權，小七的爹怎麼這麼多個？師父大大、鄭王爺、龐二世、魔王夕……不過沒關係，最愛的老母從來只有我而已。

　　「那兔子他乾爹，要不要一起去遛兔子，順道喝個咖啡呀？」

　　我覺得這個提議不錯，可以一邊在氣氛好的店裡談心，一邊討論怎麼分兔子肉排。

　　可惜小七說：「大姊，今夕哥回來了。」

　　我轉身，抱著小熊仔的林今夕穿著一身貼身的黑裳，黑色顯瘦，那個腰身和長腿更是讓人直流口水。

　　「阿夕～～」

　　林今夕看也不看我這邊，抱著孩子進屋，不顧小熊想跟小七哥哥玩的殷切眼神，咔嚓鎖門。

　　自從隔壁神明阿斗仔搬過來之後，他就是這麼一副怪里怪氣的樣子，連失憶的純良樣子都不演了，直接流露出地下大魔王的本性。

　　我爬上鋁梯，抱住小七。

　　「怎麼辦？爸爸生氣了，今天又要跟媽媽一起睡公園了。」

　　「還不是妳造的孽？」

　　說來話長，隔壁搬來的美男子是阿夕恨到骨子底的死仇，阿夕喝令我跟小七不准跟對方有所交流，但我和小七還是常常去關心生活白痴的鄰居。他長那麼好看，存在度卻很透明，人們經常無視於他。

　　病重的天帝聖上，被我搶走天上界最後一絲希望的可憐人。

　　有時候他那雙失焦的湛藍眸子會望向我，叫我「金盞的孫女」。這位大神畢竟是我爺的故人，我不能對他太失禮。

　　我牽著小七跑到人家家裡去，擅自打開人家的冰箱，明明什麼都沒有，再開一次，已經裝滿豐盛的菜餚。

　　「小七你看，這是兔子造型的糰子，好可愛！」

　　「大姊，妳就這麼喜歡兔子嗎？」

　　「嗯嗯，兔兔年應景，而且小白兔子很像小七。」

　　「我才不是兔子。」

　　不管他怎麼發出撒嬌似地埋怨，我都會伸手摟著他不放。

　　小七挾在阿夕和他家聖上之間，處境很為難，但我希望他不要想太多，這事交給媽咪處理就好。

　　我給好菜擺滿一桌，和坐在長椅上發呆的美男子圍坐著，充當一家三口，這個冷清的屋子才不至於太孤寂。

　　我餵食完小七滿足了痴母的欲望後（他吃一口我親一口），順勢和對方進入正題。

　　「聖上，你想把被蒼天抹去的心找回來嗎？」

　　他難能可貴地，直視了我一眼。

　　漫長的時間，多少讓他這尊精緻的木偶生出一些情感，但這不但沒讓他挽回什麼，只是給天庭帶來毀滅性的浩劫以及鬼王陛下更大的傷害。

　　「我已經瘋去一個孩子，算了。」

　　我摸了摸小七的軟頭毛，好里家在這一個養在我身邊。

　　「哎喲喂，你都把桃花源丟下來跑來這裡了，就這麼算了嗎？你也太沒有誠意了吧？」

　　好比開車撞到人，人家受傷了很生氣，連道歉都不道歉，只是在那邊擺爛「我就是個酒駕賤貨，安怎」，豈不是個王八蛋嗎？這樣子，我是沒辦法容許他當我們家孩子們的鄰居葛格。

　　「你只是不想再被阿夕討厭而已。」

　　說來傷悲，林今夕渴望那種不要全世界只在乎他一個人的極端感情，存在於他死也不想見到的對象身上。

　　我向聖上大人拍了拍胸脯，請別再露出那種等待孤獨死結局的絕望眼神，這裡不是還有一個差點毀天滅地、邪惡又美麗的壞女人嗎？

　　「我可以讓自尊心比星星高的夕夕陛下跟你和好，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他要是不想，不要理我就好，但他卻用比平時樹懶狀態略快的語速回話。

　　「什麼條件？」

　　「我希望這孩子永遠不要感到孤單。」

　　一直乖乖當個兔子布偶的小七，這才拉緊我的衣角。

　　「即使墮入地獄？」

　　我勾起笑：「即使我墮下煉獄，永劫不復，也在所不惜。」

　　完事後，我跟小七蹲在家門口，一起擺出兔子長耳的手勢，請求阿夕原諒。

　　等我蹲到腳麻，阿夕才打開家門。

　　林今夕用眼神示意小七去陪小熊看卡通，和我留在冷風颼颼的門口說話。

　　「今夕，這個，我借來的。」

　　我把一顆亮晶晶的珠子捧到阿夕面前，是隔壁的天仔從喉頭挖出來的神物，拿來蓋奏章用的。

　　比起我的預估，阿夕很快地接受這個「借物」，一口吞下。

　　然後他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嘴。

　　「我千辛萬苦來到這裡為妳做牛做馬養孩子結果妳在外面只要看到美色就貼上去招惹多少男人完全無視我的警告，還有臉笑啊妳！」

　　「唔唔唔唔──（媽媽知道錯了）」

　　因為他嘴上再兇，也不會真的把我剁了做成三杯，我怎麼可能會怕他？

　　不過就算是拿來罵我，他的嗓子也夠我懷念的。

　　「夕夕、夕夕！」我拉著他的手搖，就算被他負氣甩開，我還是厚著臉皮再一次抓著不放。

　　比起被挖空胸口的神明大人，從未失去過真心的大王陛下，總是傷得比較重，已經無法再輕易地對他人溫柔。

　　不過沒關係，我會在最後的時間裡，盡其所能撫平他的傷痛。

　　「機會難得，我們去公園看花燈好不好？」

　　「不要轉移話題。」

　　「我沒有忘了重點吶，我就想著要討你歡心而已。」

　　和鄰家小天像玻璃珠的藍眼睛不同，阿夕銀灰色的雙眼有著鮮明的波動，一不小心就會溢滿出來，他才得常常壓抑情緒，不讓小七和小熊仔嚇到。

　　同理可證，只要他願意，一定能比他人感受到更多的幸福。

　　說那麼多，阿夕還是跟我一起到公園遛兔子，四處都是親子團，各種俏皮兔子花燈，吸引小熊的圓眼珠子。

　　阿夕把小熊仔給我抱，然後轉身過去，把乖巧跟在我倆身後的小七抱到肩上，滿足了我真人兔子花燈的欲念。

　　「他可以控制人心，把繼承人養瘋了，不要接近他。」阿夕低聲告誡。

　　阿夕的發言出乎我意料，比起自己的愛憎情仇，更擔心小七的安全。不得不說，他們兄弟在意的點還真是微妙地相似。

　　「不用擔心，比起聖上乾爹，小七還是比較愛阿夕把拔。」

　　小七在阿夕肩上，含蓄點點頭。

　　阿夕摸了摸小七的腦袋，輕嘆口氣。

　　「怎麼了？大王。」

　　「我有時候會想，要他直接賠給我兩千萬，這樣就能零貸款買下公寓，小雄想要喝養樂多也能買一打給他。」

　　結婚才短短幾年，阿夕的思維快要從鬼大王同化成家計維艱的主婦，貧窮真是可怕。

　　「我、我會努力賺錢的，你不用跟他和解，繼續討厭他也無所謂。」

　　「如果我原諒他，妳會很開心，不是嗎？」

　　林今夕無奈說完，沒有人回應他，仔細一看，才發現我跟小七淚眼汪汪。

　　他怔了下，似乎無法理解他的話帶著多麼深切的情意。

　　創世之初，因為對方害怕黑暗而自願沉下黑暗，這樣一位大王，難怪陸判愛他愛個半死。

　　「不對哦，NONONO。」我向阿夕擺擺手，他微微皺起眉頭，「我開心，是因為你開心。我只要在你身邊，就是世界無敵開心。」

　　常常傻笑不是我自願，而是反射神經下意識為了他而歡喜。

　　「妳心裡明明只有小七。」

　　「不要吃醋啦，媽媽也很愛你。」

　　我找了一個沒人的空曠處，放下兩個小的，用盡全力把一百八的美男子抱起身。

　　阿夕冰山俊臉微紅，大概也覺得這樣很丟臉，但他讓我抱了五分鐘，我雙手雙腳都在抖，還是沒叫我放下他。

　　看我這般傻樣，他偏頭竊笑一聲。小七牽著小熊，直直望著他們把拔傾城傾國的笑顏，為此，賭上我所有肌耐力也要撐下來。

　　啊啊，真是個閃閃發亮的好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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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算是年節的最後一天，祝福大家新的一年都能擁有開心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