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大家好,我叫林之萍,是名三十多一點點的現代女性,家裡有三個小孩,大兒子長得很帥,二兒子是熊熊,小兒子是彆扭的兔子。我個人沒什麼缺點,優點實在說不完,歡迎喜歡小孩的好男人一起來交流交流,妾身的電話如下……


  怎麼辦,經過上述如此鉅細靡遺的回想,我還是想不起來為什麼會被捆在這個昏暗的空間?


  灰塵好多,不過我的小嘴巴被膠帶封住了,咳嗽都做不到。手動一動,腳踢一踢,太好了,繩子綁得可真緊。


  這裡是哪裡?現在是什麼時候?阿夕晚餐煮了什麼好料?我沒一個頭緒。


  因為某種原因,我沒有被咔嚓掉扔到太平洋餵鯊魚,但當下的安全不知道能維持多久,而且我肚子好餓,必須想法子脫離困境。


  「小姐,要怎麼處置她?」我聽見下方傳來油膩的男聲。


  「等茵茵來了再說,要讓林今夕發現他的親親媽咪死在她家,我再去安慰他。」這女聲真是太邪惡了,龐綺綺,妳好狠的心啊!


  比起花花,她對阿夕的了解恐怕停留在阿夕的臉皮上,林今夕絕不是出了事會呆坐給人安慰的纖細美男子,他會要所有人為他老媽血祭。


  希望事情不要發展成那個地步,不然熊寶貝和小七誰來照顧?


  「那我能不能先玩她幾次?那女人身材真好,腿真漂亮。」


  哎呀呀,我的雞皮疙瘩一顆顆跳起來,最近遇到變態的機率好像高了點。前些日子才有一個跟到我家巷口,被阿夕和小七逮個正著,宰得乾淨俐落。


  巴掌聲響起,接著是男人的痛叫,不得不稱讚這一手打得好。


  「她下面有傷,怎麼栽贓給茵茵!」


  這女孩似乎是花花從小長大的朋友,這告訴我們,沒朋友也未必是壞事。


  我旁邊有個黑色塑膠袋,不知道怎麼掉的,讓我好歹可以透過天花板縫隙看到下面的情況。從他們的對話可以了解,這間擺設典雅的房子是花花老家,過不久就會發生中年婦女謀殺案。


  我在不發出聲響的情況下試著滾動身體,看看能不能碰到什麼尖銳的物品解開身上的束縛,滾了很久,剪刀、美工刀沒找到,倒是壓到幾顆不規則形的小珠子。


  我奮力仰起脖子一看,原來是小孩子的牙齒。好懷念,阿夕以前掉牙,我都往樓上亂扔,砸到人,然後被阿夕壓去跟鄰居道歉。


  嘎嘎,天花板震動起來,我瞄下去,原來是龐綺踩著階梯上來確認我的死活。不妙,距離太遠,我來不及滾回原位。


  「綺!」這一聲動聽的呼喚止住龐綺的動作,花花有如仙女下凡登場了。


  「茵,妳來得正好。」龐綺趕緊下樓,對進門的花花露出虛弱的笑容。「這一位是我姑姑請來的師父,他一定能救我們的!」


  白爛啦,那男人只是個色胚!


  我望下去,只見花花和男人握手,衷心拜託這個神棍,而男人偷偷盯著花花的大腿,一臉淫相。


  「妳去休息,給大師處理就好。」龐綺摟著花花的右手,花花神色憂愁。


  「妳昨天跟林阿姨說了什麼,她怎麼會突然離開?我問今夕,他說林阿姨沒有回家呀!」


  花花,妳的林阿姨在這裡。我想過弄出一些聲音吸引花花的注意,但又怕那兩個歹徒心一橫,把花花也給拆了滅口。


  「妳幹嘛告訴林今夕!這麼愛裝小女人!」龐綺勃然大怒,花花顯然被她的怒火嚇得一怔。


  我家孩子知道他們媽媽出事了,這到底算好事還是壞事?


  「林阿姨是他們家的支柱,這麼重要的事怎麼能不說?」


  小公主的想法很好,但身為當事人,我只要想到寶貝兒子接到消息的反應就冷汗直流。


  「拜託,那女人都四十幾了還纏著她兒子不放,單親就是有這種問題,噁心,真是噁心死了。」


  原來外面的人會這麼看待阿夕,我是不是該獨立點比較好?


  花花望著龐綺,搖搖頭。


  「林阿姨從來沒說過我不三不四,我只要做了一點努力,她就會誇我做得很好。我墮胎那一次,爹地媽咪對我好失望,今夕知道了也是,她卻願意給我站起來的機會,我不想再回到那時候了。」


  「妳被那女人騙了!茵,聽著,我是為妳好,不要再跟那個女人有瓜葛,她絕對是妳和林今夕間的阻礙!」


  龐綺說得面目猙獰,我看得心驚膽顫,敢情她是把自己套在花花的角色裡,非把民婦置之死地不可。


  「大師,請你救救我朋友!」花花直接認定某人瘋了,讓龐綺一整個下不了台。


  「貧道盡力而為。」那男人還是在看花花的大腿。「我們還是先入室參詳這棟凶宅的問題。」


  男人給龐綺打了眼神做暗示,獲得龐小姐的首肯,啊啊,你們是想對我兒媳婦做什麼!


  我踹了天花板一腳,底下的三人驚了下,紛紛抬頭往上看。


  「兩位小姐請先歇息,貧道上去探看情況。」


  我一雙腿在入口等著,等他頭出現就給他卯下去,這是下下之策,他們早就在等花花來之後把我幹掉。


  我看到男人摸索腰際的工具,黑色的一把,靠么,誰來告訴我為什麼區區一個神棍會有手槍!


  就在這個瞬間,門鈴大響,男人猶豫好一會,還是聽從龐小姐的指示跟她們一起去應門,我的生命倒數計時,請上門的推銷員多加把勁。


  「妳還真是好狗運,一連兩次了。」


  誰,在說話?


  「不過是個上了年紀的人類女子,沒什麼特別的。」


  我使勁扭過頭,發現應該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夾層多了一個人,頭上戴著酒甕子,只看得到他鼻子以下的樣子。


  鬼呀!


  「我這麼美麗的生物怎麼會和低俗的鬼扯上關係?」對方哼了一聲,整理那身素色的單衣。


  他這個愛漂亮的行徑讓我注意到一個差點被黑暗蓋過的重點──尾巴,他衣服底下有條大毛尾巴!


  我雙眼發亮,極盡所能想要摸個一下,他卻把尾巴甩到右邊,等我滾過去,又把尾巴甩到左邊。


  我失敗了兩三次,決定進入正題。


  大仙呀,幫幫人家吧?


  「不要,我最討厭人類了。」他拒絕我誠懇的心裡話。


  我這個週末答應要帶小兒子去畫畫,早就說好了,小七很期待阿夕的野餐籃呢,怎麼可以毀約?


  「關我什麼事?又沒好處!」他說話總有陶甕的回音,還有金屬的共鳴聲,聽起來有些勉強,但他還是抱怨不停。


  (你幫我,我幫你,怎麼樣?)


  對方會出現在我眼前,總是有他的原由。


  「你們人類說話都不算話,我只是看你們怎麼自相殘殺。」


  冤枉啊,他們要害我,我可沒他們那麼無聊。


  (我們總經理說,謝家要賣掉這片土地,已經開放競標了,包括這棟別墅。)


  狐仙大人頭仰得高高的,裝作不在意,但他垂下的尾巴洩露了他的心意。


  「這裡有狐妖作祟,剷平是遲早的事。」他說得事不關己。「你們人類總是忘恩負義,真討厭。」


  (你住習慣了,可以跟房東反應嘛,房客也是有權利的!)我偷偷接近他的尾巴,被他當蒼蠅掃走,唔啊。


  「這明明是我的家。」狐仙大人抿了下帶痣的脣角,有種優雅的嫵媚。「妳難道不知道人類怎麼跟妖怪談判?他們都去找道士,人類的道士!」


  (也是有好道士吧?)像我家那隻兔子。


  「妳聽過道士說妖怪好話嗎?」


  狐仙大人和小七說了同樣的台詞,我用爺爺的故事跟他辯解,做不到友善,但總可以中立地判斷人妖間的是非對錯。


  他好像睨了我一眼,沉吟好一會。


  「好吧,很久以前,的確是有一個道家門派可以斡旋兩界,不過早就滅亡了。」狐仙動動尾巴,看我非常有興趣,他也清清壞掉的喉嚨說下去。「我剛搬來這座島,正逢白派最興盛的時期,那時候只要他們一個弟子出巡,沒有鬼怪敢出來作亂。」


  真了不起,在我懷想那群特異功能分子,狐仙大人補了惡意的微笑。


  「可是囂張也沒多久,後來全死光了,這就是你們人鬼之間的報應機制啊!」


  我嗚叫幾聲抗議,就算好人沒好報,也不該是人家的笑柄。他看我生氣,反而更高興。


  「那時候,戰火終於掃來這塊世外桃源,有東西跟著軍隊渡海過來,很厲害的東西,嚇得其他什麼天師都跑光了,剩白派整門傻子出來擋,被殺到剩下一個。這件事鬧得可大著呢,這裡每隻老妖怪都知道,不過你們人類卻沒幾個記得,人類最善忘了。」


  我屏住呼吸,我知道至少還有一個人記得。


  不知不覺,狐狸仙人收起戲謔的態度,他其實也不覺得這個血編成的故事有趣,說說發洩而已。


  「就剩下那一個,一個人屠完所有妖孽,著實讓三界安靜一段時間,我們很怕他會清空整座島上的妖怪,但他沒這麼做,人類最喜歡遷怒了,可是他沒有,所以他是值得信任的道士,妳把他找來,我就放妳走。」


  (還活著嗎?)我只是確認一下。


  「廢話,早死了,被人害死的,你們人類連同類都不放過,這麼邪惡的種族怎麼還不滅亡?」


  (你又為什麼住在人類的房子裡?)


  「這裡是我家!」狐仙氣憤地重申一次。「欺騙我、囚禁我、殺死我都是你們人類,我看了就噁心!」


  (所以你才會去報復花花?)


  狐仙顫抖雙脣,那頂酒甕更顯得滑稽。


  (不是吧?花花能逃過險境,是你救了她吧?寧願鬧狐祟被拆去棲身之所,也要保她安全,不是嗎?)


  「你們、你們人類……」


  (如果你真的討厭,就不會想去看我這麼一個人類的臉了。)塑膠袋是他弄掉的,得證。


  有人影回來了,真糟糕,顧著聊天忘了逃命,可是有話不說我會死,總之,龐綺綺走回大廳,我看她瞪向天花板,帶著些許驚惶失措。


  接著的神棍男子,他小聲請示龐小姐請怎麼辦,得到一句「閉嘴」作結。


  再來是花花,美麗的臉龐仍舊憂愁,不過多了點陽光。


  最後是兩個男孩子,一個修長冷峻,一個清秀可愛。


  「花花姊姊,打擾了。」小七擠出僵硬的微笑。


  「花…茵茵,不好意思,想借妳家給我弟的美術作業當範本。」阿夕對花花溫柔地說。


  「好是好,可是,林阿姨呢?」花花好擔心我,讓林阿姨感到心頭一暖。


  「她就是愛亂跑,沒關係的。」阿夕和小七對看一眼,然後意味深長地說:「我們會找到她的。」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woodsgree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