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現代人有錢又有許多黑暗面,所以道教公會很賺錢,尾牙跟著辦得很好。
這種活動,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會來,但要是他們突然來了,會讓人以為地球是不是要毀滅了。
說災星,災星就到,陸家道士大步穿過人群,無視眾人驚愕的目光,直接來到主桌的主位旁,把剛應酬回來坐沒半分鐘、好不容易可以吃口龍蝦的張會長弄傻了眼。
張會長:「你穿女高中制服過來做什麼?」
年輕貌美的陸小道長哪裡不坐,一屁股坐上張會長的大腿,張會長脫口嗷叫一聲。
陸祈安翹著健美的雙腿:「終日為生活奔波,我已經想不到法子嚇嚇你們這些老傢伙。」
「快起來,我的腰!」
不只生理傷害,全場手機拍照聲不絕於耳。這相片要是傳出去,不管張會長怎麼澄清他懷裡是個腦子有病的男孩子,跳到淡水河也洗不清。
張會長好不容易把人抱到隔壁的空位──本來是他妻子要出席的位子。
「張大哥,我要吃點心。」陸祈安無視滿桌大魚大肉,嫌棄地點餐。
張會長給餐廳經理招招手,要他送特製的水果布丁過來。
「你嚇也嚇了,老實說,你怎麼會過來?喪門在哪?」
陸祈安用叉子撥弄張會長放到他面前的沙拉,略過第二個問題,漫不經心回答第一個問題。
「聽說尾牙有抽獎,我運氣一向不好,給我最小獎,把我打發走吧。」
人生來或多或少都有些氣運,但陸家老四才沒幾歲就全耗光,讓張會長深深懷疑陸祈安背地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歹事。
「既然沒錢給么弟看醫生,跟我說一聲不就好了?」
「不要,祈安還不到要脫光給老男人獻媚的程度。」
「誰要你脫光了?」
就在張會長以為自己會被氣到中風的時候,突然啪地一聲,桌上的烤鴨咬住一隻人手。
陸祈安妖嬈笑道:「小饒哥哥,抓到你了。」
對方不肯從桌下現身,也不肯鬆手放棄咬他的烤鴨。
「陸小安,你在食物上放抓鼠咒做什麼!」
「當然是為了抓你呀!」
張會長看不下去,起身解圍,好不容易解開陸家道士所下糾纏烤鴨和人手的符咒。
「向饒,你來得正好,伯伯有事找你。」
穿著民國初年款式的小帥哥終於從桌子底爬出來,他一出現,四周的法師無不全神戒備。
向饒一樣無視眾人,只是裝作大學生很忙的樣子回應。
「伯伯,我考試和報告很多,還要參加社團活動和交女朋友,可能沒辦法再工作,只能來吃飯而已。」
陸祈安代替張會長教訓道:「小饒哥哥,以後可是要坐公會大位的人物,不可對手下無禮。」
「拜託一下,老傢伙們已經夠被害妄想,你不要再害我好嗎?」向饒扒開兩隻烤鴨腿。
「小饒哥哥,我要吃鴨腿。」
「你不是吃素嗎?」
「嗯嗯,我就是想搶你的食物。」
向饒含淚把一隻鴨腿分出去。
張會長正坐下來,和向氏道長商量。
「你可以帶我的亡子到陰間去嗎?」
張會長膝下有一子,還有一個十多年前有個難產的死胎,一直沒有投胎,公會的非議從來沒有間斷過。
「你為什麼要在尾牙談這種事?我飯不吃就是了。」
「向饒,伯伯拜託你。」
向饒皺緊眉頭,很痛苦的樣子,但啃鴨腿的嘴沒有停下來。
陸祈安表示不滿:「張恆,這種事你竟然不拜託我而是那個姓向的飯桶?」
「對,我是飯桶,這種事就交給天師大人了。」向饒為了推事,臉皮也不要。
「那好,你現在跟陰間的關係如何?跟判官大人說得上話嗎?」張會長問陸家道士。
陸家道士已經被陰曹公告拒絕往來戶,連城門都摸不到,更何況是面見鬼判大人。
張會長終於堵住陸祈安的嘴,回到正題。
「大致上不會有危險,只是為了和陰曹談判渡亡的合約,需要亡子到閻羅殿下作客。」
向饒熟練地扒開全雞,一臉抗拒勞動和麻煩事。
「你不是整天唸我爸失心瘋把我的命抵給惡鬼?結果把小兒子押去地府當人質是什麼意思?」
「這是不得已的選擇。」
向饒不得很同意這種事,就算他皮粗肉厚,又有大將軍祖先的餘威護體,陰間那種地方還是很不適合幼小的孩子,隨時都會被鬼一口吞下。
「小安,你真的沒辦法跟判官哥說情嗎?你家二哥不是最疼你了嗎?」
陸祈安難得坦率一回:「被絕交了。」
「我就跟你說過,判官哥不可能接受你跟男人在一起。」
「跟喪門沒關係。」
因為看起來真的很沮喪的樣子,向饒也就不再嘴賤。
「好吧,為了不讓張伯伯的小寶貝以身涉險,我就不去了,告辭。」
向饒拿出特大紅白塑膠袋和保鮮袋,在人家還沒吃完飯前,就開始打包菜餚,張會長也沒有制止他。
陸祈安轉著髮尾:「我也不同意,你這麼做,令大公子一生都不會原諒你。」
張會長也不知道這尾牙怎麼排的,眾人都很感謝他為公會的付出,就這兩個同桌的小子整天想要公會垮台。
「你也不想讓那些老東西好過,如果向饒真在此事立功,就要順勢選任下任繼承人。」
「開什麼玩笑?伯伯明明屬意於你,還不是因為你個性太爛?」
陸祈安噘起嘴:「張大哥,我性格有很糟麼?」
「很糟。」張會長如實回答,「我等一下就會解開隔音咒,你們就各自回家,注意夜路。」
可是張會長解咒之後,兩人還是賴坐在餐桌上,讓一群想來敬酒的修士不敢靠近。
「怎麼了?」
陸祈安委屈地說:「走路好累。」
向饒:「我想喝手搖。」
「你們來亂我之後,還要我載你們回去?」
「對!」
張會長不得已,只能告罪眾人,提早離席把兩個缺乏交通運輸工具的邊緣人道長送回大學和小鎮。
「除了宴席,你還有更該去的地方吧?」
「你真是個不及格的爸爸。」
「沒辦法,死過小孩,總是怕孩子比我早死,不看緊點總放不下心。」
陸小道士和向小師父終於閉上嘴。
張會長對人生沒什麼期望,就希望來年還能見到臭小子們活蹦亂跳,繼續禍害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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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一代是大哥哥,這一代則是小輩們的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