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山寨　林綠

　　小七說他今天在學校被欺負，我和阿夕挾菜的筷子倏地停下。

　　話說從頭，二年愛班班長小糖果，今日午間休息，大夥都在用飯的時候，突然拍桌而起。

　　「你說什麼！」小糖果向白皙纖細的學藝股長（男）大吼。「這星期五下午要辦英文話劇？What the fuck!」

　　「對不起，人家忘了嘛！」學藝股長吐舌頭表示無辜，但還是被班上男人拖到外面阿魯巴巴懲戒。

　　「九姝，怎麼辦？」副班長皺眉詢問，小糖果陰狠表示「做掉」，深具唐家老爺的風範。「我不是問該死的學藝，而是話劇。」

　　上次附中話劇比賽輸掉，愛班的大家都很沮喪，想要在下一場競賽贏回金牌給蘇老師，卻因為底下人掉漆而失去準備的時間，看來已經和第一名無望。

　　「沒辦法，只能使出我內藏殺手鐧－－」把講台當餐桌的小糖果沉吟道。「就靠你了，林明朝！」

　　小七坐在後排靠窗的位子，正默默享用阿夕的愛弟便當還有班上同學供奉給吉祥物的點心，被小糖果這麼一喊，大家的目光都集中過來，害他那口小魚造型的胡蘿蔔片遲遲咬不下去。

　　「怎麼了？」

　　小糖果捂著心痛的胸口：「七哥，你都沒在聽妹子說話嗎？」

　　「對不起，我在吃飯……」笨兔子道了歉。

　　「我們必須準備英文短劇，時間非常匆促，這一個禮拜你放學能不能留晚一點，然後我們一起回家？」

　　同學們聽見滿滿的私心。

　　「可以是可以，可是我英文很爛。」小七有些侷促，怕給班上丟臉。

　　小糖果朝小兔子笑得溫柔。

　　「沒關係，你只要在第一幕從幕後蹦出來，說：『Hi!我是白菜頭！』就好，相信評審一定會印象深刻。」

　　「什麼什麼？」七仙在同學們忙著低頭憋笑的時候站起身。「不是英文話劇嗎？」

　　小糖果偏頭笑道：「有『Hi』啊！」

　　「可是我覺得很丟臉。」小七敢在眾人面前表明情感，不得不說真是個偉大的進步。

　　「明朝，想不想讓蘇老師驕傲？」

　　「很想，可是……」

　　「那就來吧，白菜頭！」

　　「我中午時間就一直重覆她說得那個動作，同學笑到噴飯，還驚動其他班來湊熱鬧，放學的時候還一堆跑來跟我說『菜頭再見』。大哥、大姊，就該不會是電視說的『霸凌』吧？」

　　我氣定神閒，告訴小七，媽媽必須親眼確認過案發場景才能判斷。

　　小七只好放下碗筷，嬌小的身子窩到沙發躲著，再熱情得很僵硬地跳出來：

　　「Hi!我是白菜頭！」

　　「哈哈哈！」

　　白菜頭氣沖沖瞪向我。

　　「妳不要光顧著笑！我很煩惱！」

　　同學們捉弄過頭讓七仙以為自己真是笑柄，擔心連帶害我和阿夕顏面無光。

　　「大哥。」小七求救般喚了聲，只見阿夕拿出數位相機，以專業人士的架勢撐著下頜。

　　「菜頭，回原位，replay。」阿夕導演按下攝影鍵。

　　小七都快被我們母子倆弄得哭出來，親身體認到什麼叫善意的欺負。

　　當晚，阿夕出來倒水喝，看到小七偷偷趴在神壇上，軟綿綿向神像訴苦：「王爺公……」

　　隔天早上，我滿懷期待等待法式土司上桌，門鈴響起。

　　打開門，竟然是西裝筆挺的蘇老師，小七開開心心跑來，問老師要不要一起吃飯。阿夕也從廚房探頭出來，完完全全不願意有外人打擾，卻沒說什麼。

　　「不用了，來，老師帶你去吃早餐。」

　　說著，蘇老師真的動手把兔子牽出家門，小七沒有拒絕他最喜歡的蘇老師，我大驚失色。

　　「夫人，有時候，也該適可而止。」兔子乾爹對上我這個兔子老母，以管教不當為由，養護權暫時轉交到級任導師手上。

　　等到大門關上，我震驚看向端出兔耳造型土司的阿夕，怎麼辦，這個早上沒有兔子可以當配菜了！

　　「媽，妳活該。」

　　我含淚喝著馬克杯中的溫咖啡。

　　阿夕凝視多出來的兔子土司，若有所思。

　　「早讓他叫我『爸爸』，問題就不會那麼多。」

　　「你就那麼想兔子趴在你懷裡，軟綿綿向你訴苦：『今夕爸比……』嗎！」

　　「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