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山寨　林綠

　　等哥哥們睡下，陸祈安招著小手，把跟著裝睡的喪門帶出房外。

　　夜半的陸家就跟鬼屋沒什麼兩樣，黑嘛嘛一片，喪門靠他過人的夜視能力才有辦法追著陸祈安跑。這個家對友伴來說，熟悉得像是住了三百年。

　　陸祈安像隻小兔子蹦入地窖，喪門怕他傷著自己，慌忙順著木梯下去，卻發現原本陸家哥哥怎麼整理也整齊不了的地下倉庫煥然一新，木造的壁牆掛滿小巧的紙燈，燈火一路延伸過去，看不見盡頭。

　　「祈安，你在哪裡？」

　　喪門以為追丟兔子的愛麗絲等同他此刻的心情。他轉身就能回到現實，但沒把陸祈安找回來，他不想回頭。

　　他循著燈光走去，來到放置十二生肖花燈的展廳，懸掛的青龍燈噴出水霧，霧與光交融其中，讓喪門第一個試場變得迷濛起來。

　　與他同等大小的兔子燈和小雞燈蹦跳向前，在喪門面前原地踏步。

　　「雞兔同籠，二十頭，腳五十有六，請問雞和兔子各有幾隻？」

　　這題陸祈安昨晚才教過他，喪門自信地回答：「二元一次方程式，小雞十二隻，兔子八隻。」

　　「答對了！」十二花燈手舞足蹈。

　　喪門不好意思打斷花燈們的喝采，微鞠上身：「請問你們有沒有看到和我一樣大的小孩子？」

　　小雞和兔子搖搖頭：「你可以挑一盞燈走，燈會指引方向。」

　　喪門選擇霸氣的青龍燈，因為陸祈安說小道士養過龍，他也想要試試看。

　　接下來的路沒有亮光，喪門扶著石壁行走，小青龍吐著舌頭，喪門說蹲低就蹲低、趴下就趴下。他正想著養龍也不錯，回頭跟陸祈安要一隻，青龍燈就暗下，進入下一關卡。

　　喪門正為消失的小青龍沮喪時，他踩著的石地震動起來，一圓石洞向上升起，最後出口停在陸家的書房。木柱有紙軸，六柱六題字謎，而且貼心掛在離地不遠的矮處，完全為喪門的身高量身訂做。

　　他拿起桌上的小楷，蘸了蘸墨水，一副書法大家的架勢。前日陸祈安寫字作業就是由他罰寫補交，因為老師實在看不懂陸同學墨字的藝術價值。

　　太陽出來了是「星」、農家歇曲是「辰」、吃包子是「飽」、兩腳疊三口是「貝」、龍鳳胎是「好」、添丁進口是「可」、雙手捧心是「愛」。

　　喪門唸過一遍：星星寶貝（你）好可愛……這麼羞恥的字謎，果然是陸祈安的手筆。

　　咔地一聲，書櫃下層開啟小門。他爬出書房祕道，來到後山的草坡地。冬日星斗格外閃耀。他和陸祈安一直很想出來看星星，但哥哥們怕小孩子冷著，堅持不放風。

　　遠處燈火搖曳，喪門往亮處望去，不該有閒雜人等的山間，出現一名戴著白色面具青袍男子，拎著俏皮的金魚花燈從幽暗的林子走來。

　　喪門有股衝動，想像平常抓著陸祈安小髮辮那樣去拉對方束垂在腰際的柔美長髮，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唐突陌生人的念頭。

　　「大哥哥你好，請問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圓滾滾的小孩子？長得就像剛出爐的胖包子，非常可愛。」

　　男子只是輕笑，屈身下來，溫雅的嗓子提出謎語。他是最後一關的關主。

　　「小星星是什麼？」

　　喪門差點脫口而出：不就是「我」嗎？但又覺得這答案太自以為是，他和陸祈安之間的小暱稱還不到做為普世認定的地步。

　　「是一首歌，祈安唱起來很甜、很好聽。」

　　青衣男子搖搖頭，給了喪門再答的機會。

　　「是日月之外，在空中發亮的天體？」

　　「錯了。」對方這麼溫柔地篤定著，喪門也毫不懷疑接受下來。「上一個答案比較接近，你再想想。」

　　喪門低頭深思，滿腦子都是陸祈安挨在他耳邊唱歌的畫面，有時是哄他睡覺、有時是故意吵得他閉不上眼。那種撒嬌似的胡鬧，讓他心頭盈滿暖意，不再想人生來死去都是獨自一人。

　　「小星星是……祈安的。」

　　喪門回答完，燈火應聲熄滅，等他雙眼再次適應光線銳減的環境，青衣男子不見了，只剩下一個戴著紙糊面具的同年小友伴。

　　陸祈安摘下面具，朝喪門笑著眨眨眼。

　　「答對了，你現在可以領獎了。」

　　陸祈安張開雙臂，喪門忘情撲抱上去。

──
本文啟發自YY噗浪的元宵賀圖，要謝就去騷擾她吧（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