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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閒喔!

 

  自從十多年前渡口大爆發後,河港再也沒有出現當年盛況,總是小貓兩三隻,近年更是整個圓缺不見一人,就算局裡的公務員想裝忙也力有未逮。

 

  河港局編制非常精簡,一個管財務的祕書、兩個文書兼警衛的港務專員,還有一位偉大的、職務內容不明的、成天追逐西河行蹤為樂的局長大人,就他們四個男人管理浩瀚的大河。

 

  他們這十年順應潮流換了新版的制服,白底藍邊,以水色細帶打成領結;皮鞋也是用最高級的海牛皮製成,在光線下隱隱泛著青藍水澤。要是有見多識廣的船客多嘴說他們仿冒東洋海港那套,局長就會暴跳如雷。因為現世海港局隸屬東教廷管理,白衣也是取自教會的白;而局長只是單純追求流行罷了。

 

  同樣是出自於水的信仰,局長對教會敵意深厚。但也只是單方面的敵視,教廷根本不把名存實亡的沐汗民族放在眼裡,倒是諾蘭國主為了討好教會,處處打壓沐汗人的生活。

 

  局裡就有一片以諾蘭國王畫像做成的標靶,供等船的渡客出氣。大多數人只是拿起飛箭筒,笑了笑就放下來,沒有誰真的去恨國君。畫上密密麻麻的穿孔全是局長一個人無聊捅出來的。

 

  局長會這麼努力討厭一個外族國王,也是因為西河的關係。他認為阿法堤之亂肇始於國王失敗的手足感情,加上年輕氣盛,一心想在北伐的同盟軍出頭,把國家的主力軍豪賭般壓在北境,因而釀出這場悲劇。

 

  所以西河才會在芳華正盛的年歲,淒涼來到河畔。

 

  那時,河港局因人手不足手忙腳亂,多賴有西河挺身而出,有條不紊地指揮,從幼子到老者、再將青壯年分批疏散,待所有流離的難民渡過水岸找到應有的歸屬,她才坐在蘆草掩蔽的水岸哭泣。

 

  局長曳著未改版的黑金袍子親身去尋她,撥開蘆葉,西河帶淚的茜色雙眼望來──

 

  於是,局長對西河三見鍾情。

 

  他老人家從來沒喜歡過什麼,突然冒出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也真是難為他了。做為他的屬下們,這十多年看他怎麼弄巧成拙,情話說成黃腔,把西河氣得暴跳如雷,連帶弄得河港局雞飛狗跳;還不時托夢給現世的魔法師,恐嚇他們燒來繁花商城所有推出的新商品,就為了在美人面前耍帥。

 

  其中金色長筒鏡是局長近來的愛物,日日夜夜用它緊盯著船上的美人和少年。少年自稱「加納」,西南大陸的菜市場名,從朝臣到樵夫都有人叫這個名字,資料查詢困難。

 

  加納的到來著實融化西河冰封數年的心,她認真地教導那孩子,希望沒有歸屬的他習得擺渡人一技之長,待她退休後,他能有個安身立命的位子。

 

  而在這段用意溫柔、手段嚴厲的過程中,加納不但不抱怨,把苦當糖吃,還三番兩次把西河逗得開懷,讓局長看得咬牙切齒。

 

  西河可從來沒對他笑過!那個該死的臭小子!

 

  像現在,加納裸著身子在水中推著小船踢水,好不快活;西河在船頭持篙而立,若有所思盯著小船工束在頭頂的金髮,看向他潔白光滑的背脊又嘆口氣,整顆心都在少年身上。

 

  局長忍無可忍,命令屬下們想個惡毒的法子抓住小船工,然後威脅西河用她美麗的身子來換。

 

  雙生港務員互相猜拳,輸得那方開口道:「局長,你是男子無可厚非,但在女孩子面前,不可以太裸露出欲望──尤其當她又討厭你的時候。」

 

  「在我得到她之前,你們誰都不准安息!」

 

  「……遵命。」

 

  於是河港局的公務員除了計數一鐘子轉動辦公椅的次數,有了新的工作。

 

  他們雖然長年發懶,至少當年也是英雄人物,比局長有腦子多了,知道智取的重要;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就算想用暴力,聯手也打不過西河。

 

  他們觀察數日,選在西河採水草、加納潛水挖貝的午後旖旎時光,在河岸邊拉開嗓門大叫:

 

  「啊啊,不好了,有老鼠溺水了!」

 

  「吱吱!」套著橡木圈的胖老鼠在水面悠哉地浮動。

 

  不一會,金髮麗人破水而出,環視水面,發現疑似溺水目標,划泳趕到,快狠準撈起那可憐的小東西。

 

  加納把小老鼠安全捧上岸,才扶著碼頭突起的石塊咳嗽,可能剛才急泳被嗆到水。

 

  等他緩過氣,笑著往抖乾身子的胖老鼠望來,手指點點牠的小腦袋瓜:「太好了,你沒事。」

 

  老鼠有些呆滯:怎麼辦?我愛上他了!

 

  他們本想這次不成,下次就猜拳踢個人下去,沒想到少年毅然而然地上鉤,果然是個不忍心小動物受苦的好孩子,難怪會被局長討厭。

 

  兩個共犯港務員同手同腳並肩走來,站定在碼頭前,往水中的少年一左一右比出大姆指。

 

  「你是我們的英雄!」

 

  「這沒什麼,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加納笑容可掬回應。

 

  看看,多麼直率可愛。若是在他們那個年代,這孩子在路上走一定會被劫走,綁回自家帳篷作客。

 

  「你也很閒啊,那要不要上岸跟大哥哥們玩玩?嘿嘿!」兩張相似的笑臉湊到加納面前,要讓他加倍盛情難卻。

 

  「好啊!」

 

  雖然加納沒有像他們一頭牧民特有的夕陽紅亂髮,這孩子卻總讓他們想起族裡跟著毛豬一起奔跑的小輩,天然得像是土生土長出來。

 

  他們低身從水中撈起加納,一人脫下外套、一人摘下帽子,給他湊出一套衣物。

 

  有人說沐汗是野蠻的荒民,殊不知最早的紡織技術就是沐汗人西傳過去。他們比起農業民族所提倡的道德更加重視安全層面。像男孩子的小雞雞是脆弱部位,可不能被烈日曝曬、也要防著蛇蟲的侵略,所以穿衣是為了保護小雞雞而不是遮羞。

 

  至於鞋子,就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了。

 

  他們本想左右各脫一支皮鞋給加納,加納卻婉拒他們的好意,穿戴完用奇怪的站立姿勢起身。

 

  仔細瞧,他右腳褲管下沒有東西,缺了腳掌;殘了一隻腳,就不能跟毛豬賽跑了。

 

  兩個青年官員,不像諾蘭人會選擇別開視線,反而一個蹲下身去端詳他的傷足,一個負責大喇喇揭傷疤。

 

  「腳趾都沒了,傷得這麼重,你從馬背摔下來是不是?」

 

  「是的。」加納老實承認。

 

  雙生港務員忍不住齊聲教訓:「真是,誰叫你要學北方人那套?沐汗的座騎是毛牛,牛耐痛,就算中箭也會忍著,不像馬一受驚就起狂。」

 

  「受教了,有機會我會尋找合適的牛騎。」加納低身行禮,雙生青年像看到魔怪一樣,比他的殘疾還不能接受。

 

  「該死,果然有諾蘭血統……」

 

  他們的反應就像自認純種的諾蘭人提到「沐汗」,臉上明擺著對異族的輕蔑;但兩人隨後不是閉口遠離,而是對加納勾肩搭背,充當人肉拐杖,直往河港局走去。

 

  就像阿法堤這座城市,外頭人們總說它冷漠封閉,不歡迎外來者,不配做為諾蘭國都。但加納每次回城,城內人們對他總是笑著,自豪他不是別人的,是他們的。

 

  加納無法反抗,任憑兩個居心叵測的「大哥哥」把他那頭濕髮揉成雨後稻草。

 

  正當兩人一鼠要偷偷摸摸誘拐加納入局,加納卻回頭,朗聲向河的另一邊呼喊:「船家,我在岸上,請妳不用擔心!」

 

  西河擺擺手,放任加納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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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發生鎮壓學生行動,妹妹大早爬起來看未刪除的影片,上班哭著傳簡訊。

怎麼辦?保護不了他們……

他們把我們當家人拼命守著,所以他們痛我們也會跟著痛,這是同理。

反之,……我不知道該怎麼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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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oodsgree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