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他發了點燒,睡到隔日下午才昏昏沉沉醒來,披頭散髮走來店前找店員,無意識就是想看見那笨蛋。
沒想到水晶櫃後衝出人影,一把撲抱住他,連海聲嚇得收住哈欠。
「哈哈哈,抓到你了,小貓咪!」
陸祈安雙眼綁著店裡收藏的白玉帶,摟著軟玉好一會,才發現尺寸不對,不是小貓咪,而是貓咪大美人。
他鬆開手,拿下眼帶,就看見連海聲雙眼冒火的絕艷模樣。
吳以文從角落抱膝滾出來,看見店長和神仙哥哥尷尬對站著。
「抱歉,是陸某唐突了連姑娘。」陸祈安翩翩一行禮。
「你不只唐突了我,你的存在就是讓我很不爽,快給我滾出去,然後永遠不要讓我再看到你。」這個不事生產的死大學生!
「老闆,祈安哥是來除煞,讓老闆快點好起來,還有陪我玩。」
連海聲伸出長指,用力戳刺吳以文的腦袋,身為店員,竟然把來路不明的神經病放進店裡,該當何罪!
吳以文抱著頭,躲到大哥哥身後去。
「連姑娘,好了、好了。」陸祈安笑著幫吳以文擋罵。
「你有什麼立場可以說話!再讓我聽到一次姑娘,我就讓你變姑娘去!」
店長被氣得歇斯底里,奈何人家就是笑咪咪的,反倒他像不懂事的那方。
「老闆,我去煮飯,祈安哥會陪你。」
「不需要,快點把他趕走!」
陸祈安卻把吳以文招來,拿了罐牛奶給他,摸摸他的頭,要小文弟弟先去忙。
吳以文被順了順毛,也就忘了店長的逐客令直接轉向廚房,留下兩人獨處。連海聲眼角微顫,回頭面對他心中都該抓去關在深山的神經病患者,不得不承認他對這個怪胎異常感到棘手。
陸祈安悠悠地從角落拖來點滴架,拉開袖管,手背上佈滿舊針孔的痕跡。他揮揮手消毒,重新插上針頭。
「你是從醫院逃出來嗎?」
「是呀!」
同為病號,連海聲臉色稍微緩和一些。
「你唸什麼?怎麼看起來那麼閒?」
「生命科學。」
「那賺錢嗎?」
「不賺錢,好友喜歡,跟著陪讀。不然活到這把年紀,實在沒有熱情再去鑽研學問了。」
「你是幾歲啊?」
陸祈安又笑,連海聲看得惱火。
「連姑娘愛棋麼?」
「我說了,你去死。」
「實不相瞞,陸某下得一手好棋。」
連海聲從未遇過這麼悠然的挑釁,低低「哼」了聲。琴棋書畫,大族子弟必備的四藝,只有棋子沒有被他鄙視為風花雪月。
店長不想理他,結果還是從桌下拿出珍藏的紅木棋座,過去只有在博物館老頭子來的時候才會玩兩把。實在是因為他太聰明,棋逢敵手太困難。
陸祈安閒適地入座,選走連海聲偏愛的黑子。
起手時,連海聲還有一搭沒一搭地下子,到了中盤,他已經正坐起身子,全神貫注。終局,雙方平盤。
連海聲不信邪:「再來。」
和局。
「再來。」
又是和局。
一連三盤不分勝負,連海聲有種被玩弄於股掌的感覺,但陸祈安仍是溫和笑著,好像繼續下一輩子也沒關係。
古董店店長被激起久違的好勝心,他一向自詡天才、老謀深算,怎麼會輸給區區神經病大學生?
吳以文端來茶水,冷了又重沏,如此三回。
連海聲下到體力不支,瞇眼趴在棋盤前,但又不肯收手,思索著決勝的棋步,就這麼沉沉睡去。
陸祈安輕拍美人的額際,帶走困擾他許久的偏頭痛,在上蒼發現他的行蹤前,輕步離去。
(陸公子,再會。)
陸祈安回眸,連海聲身旁一抹淡得幾乎融為背景的倩影,向他欠身行禮。
他定定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陸祈安一離開古董店,就看見藍色小貨車等在對向街角,喪門雙手環胸靠在車門,臉色不善。
「陸祈安,玩得很快活是吧?」
「哎呀?」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被夏天哥哥逮個正著。
喪門把道士好友暴力塞進副駕駛座,帶回醫院診治。
「你最近都是跑來這裡玩鬧?」
喪門看向那間精品屋,放眼三界,能一而再留住大道士腳步的地方實在不多見。
陸祈安笑得好生溫柔:「嗯,來看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