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群年紀差上許多的兄長,他們少時結契成兄弟,從北地遷居南方的時候,在路上撿了一枚沒人要的娃兒,那就是小弟我。

 

  雖然哥哥們和小弟我沒有血緣關係,但愛嚼舌根的鄰人都說我們一家子比親兄弟還親,尤其小弟我,更是被捧在雙手上寵。

 

  八卦的鄰人誤會了,寵我的只有阿青,黃哥整天追在我屁股後碎碎念,白哥則是忙著找他不知道扔哪裡的藥罐,而大哥教我讀書習武。

 

  有天家裡柴火沒了,我去郊區的林子撿木頭,順道去街上晃兩圈。我還沒回到家門前,就看見三名兄長在門口伸長頸,外人看了,還以為這群男人在等小媳婦回家。

 

  「哥哥們。」我喊了聲,他們全望了過來。

 

  「陳小可,你跑哪去了!」

 

  「黃哥,你眼睛壞了嗎?我閒著沒事,當然去幹活了。」我特地振了振身後的籃子。

 

  「你撿了一堆花回來幹嘛?還以為在天上……唔唔!」黃哥罵到一半,被白哥和阿青捂住嘴。

 

  「花不是我撿的,是街上的姑娘扔的。她們問我是哪家的兒郎,我跟她們說,在下是陳家的老么,陳可也。」

 

  黃哥好不容易才把上下兩個兄弟的手掙開,就是要瞪大眼數落我。

 

  「就會招惹人!」

 

  「人家送我花,我總不能無禮以待。」我將籃子裡的花編成花環,戴著人比花嬌的黃哥頭上。

 

  「這種東西,留給你新娘子!」黃哥氣得拿下花環,倒也沒把花環揉爛。

 

  「我又沒有要娶妻。」

 

  白哥試探問道:「弟,你沒有喜歡的人嗎?」

 

  「很多呀,只要對我好,我都喜歡。」

 

  「那是因為你長得好。」

 

  「是啊,人們總說陳家的小弟,是天上的仙子,不是凡間的人。」我講了一件聽起來滿好笑的事,人就是人,什麼神神鬼鬼,但哥哥們只是欲言又止看著我。「像現在這樣多好?你們都在我身邊,一起生活著,誰還要老婆小孩?」

 

  立志給兄長養著一輩子,的確稍稍缺乏一點男子氣概,但我甘願厚臉皮被笑到老死,這一生只為他們而活。

 

 

 

  如此這般,上輩子腦殘死去,來到我沒有哥哥的下輩子。

 

  無業遊民的林可憶靠關係到區公所上班,我們轄區神經病特別多,每天都有莫名的包裏寄給「全公所最帥的男人」,然後那個包裏就會放到我的櫃台逼我畫押。

 

  「林先生,我這邊有件事想要請教,你有女朋友嗎?」

 

  「我有男朋友了。親愛的,喏,跟她們解釋一下。」

 

  仁哥在旁邊大笑,一邊飛快處理手頭的公文。

 

  我三不五時去撥弄抽屜的手機,加加都沒有來訊息。

 

  「可憶,又和佳芬吵架了?」

 

  「你說誰?我不認識。」

 

  我跟仁哥說,李佳芬不是女朋友,她只是我一個合得來的床伴而已,請不要誤會我和她有任何可笑的男女之情。

 

  我過去太習慣身邊有人看著我,只要我病了、難受,馬上就會得到關懷。這輩子我沒有兄長,青春期只有加加一個感情泛濫的倒楣鬼被母親託來照顧我。我只是移情到她身上,並不是真的喜歡她。

 

  加加今天為了一點小事就跟我鬧脾氣,如果她以後發現我腐爛的樣子,噁心得想吐,我該怎麼辦?

 

  所以我絕對不要和好。

 

  「仁哥,你有聞到味道嗎?」

 

  「什麼?」

 

  「水溝的臭味,好臭。」

 

  陳幸仁臉色微變,眼鏡下的雙眼直盯著我。

 

  我嗅著自己雙手,終於找到臭味的來源。在陰溝泡了那麼多年,難怪臭死人了。

 

  「沒有,我沒聞到臭味。可憶,我先載你回家,你不要多想,沒事的。」

 

  我看陳幸仁飛快收拾好東西,跟課長告假,混亂的腦子稍微清醒一點──我又發作了。

 

  「仁哥……我今天……自己回去就好。」

 

  我想把個人物品裝進背包,卻怎麼也找不齊東西。

 

  「仁哥,你有沒有看到?」

 

  「看到什麼?」

 

  「哥哥……哥哥怎麼沒有來接我?」

 

  上輩子他們不是疼愛我才把我扶養成人,他們養我只因為我是天上界的黑旗令主。他們本來就沒有給予感情的義務,我卻死也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當我就要當眾崩潰,像個低能兒哇哇大哭,手機叮個一聲,加加來了簡訊。

 

  ──小可,我好想你。

 

  我的精神也隨之回到當今時空。李加加總是知道我想聽什麼話,即便是我嘴賤惹火她,她還是得按住自己的委屈,主動跟我低頭。

 

  她怎麼這麼可憐?

 

  仁哥扶著我,半強迫把我帶向停車場,把我塞進高級轎車。

 

  我像個廢人躺在後座,帶著垂死的眼神折紙。

 

  「可憶,你在做什麼?」

 

  「折花,編花環。」回去戴著給李加分賠罪。

 

  「你喜歡花?」

 

  「嗯,因為我是自閉又愛哭的娘娘腔。」

 

  「我覺得你這樣子很好。」

 

  「我大哥也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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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難產~

不是不想好起來,但怎麼也無法割捨他的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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