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山寨　林綠

　　「好了。」

　　林律人冷不防出現，袁可薇猛然看去，她的反應讓楊中和發現或許她並沒有像自己以為的遊刃有餘。

　　「袁可薇，這種事，不是妳獨自努力就辦得到。」

　　袁可薇款款笑著回應：「是的，如果能得你垂愛，我會更加努力。」

　　楊中和挾在他們兩個公主王子之間，只能默默吃蛋糕。

　　楊中和認識的林律人，是一個纖細敏感，因而經常反應過度的少年。潔癖很深，如果對他的感情有一絲摻假，他寧可全部不要。

　　但如果有人真心愛他，他也會比同年人更加珍惜。

　　「晚上我訂了飯館，是妳常吃的家常小菜。」

　　「哇！」袁可薇優雅地瞬間移動到林律人身邊。

　　「還有一場私人的演奏會，不過時間有點趕，妳要去嗎？」

　　「樂意之至。」

　　林律人雖然說得很隨興，但楊中和還是聽出這是精心安排後的行程。

　　「走吧。」

　　「不過我穿這樣沒問題嗎？」袁可薇拉了拉胸前的啦啦隊服裝。林律人穿套頭毛衣，她是露腿短裙。

　　「很適合妳。」林律人矜持表示，袁可薇嬌笑貼上去。

　　楊中和覺得，他們差不多可以結婚了。

　　就在楊中和習慣林律人無視於他的時候，林律人回過頭來。

　　「我讀書的方法在於，課餘時間培養興趣。」

　　全市高中模擬考蟬聯第一名的寶貴意見，楊中和當然要如實記下，只是林律人說的「興趣」，八成是他們那個亂七八糟的話劇團。

　　「會讀書的，有喜歡做的事，會更專心學習；不會讀書的，至少高中回憶不會只剩下讀書。你告訴他們，不要把成績看作人生的全部。」

　　「好……」楊中和有些訝異，林律人比他以為的還要看重今天的採訪。

　　「還有，我討厭你！」

　　「咦？」

　　「你這個該死的路人甲，我今天要跟女朋友吃飯就先放過你。後會有期！」

　　楊中和一臉呆傻，不要大庭廣眾放話啊，大家都看過來了，很丟臉！

　　袁可薇向楊中和擺出「加油」的手勢，楊中和真想拜託她也管管林律人偶發的神經病。

　　才子佳人走後，楊中和查看今天採訪的行程。

　　服務生送來甜點的時候，忍不住關切：「你一個人已經吃了四塊蛋糕，你還要吃？」

　　楊中和才要停下，面前出現一張黑卡。

　　「他想吃什麼，全部，算我的。」吳以文喘著氣趕到。

　　相當英俊的服務生盯著吳以文身上大包小包，明顯散發食物香氣的容器，警告一聲：「本店禁帶外食。」

　　吳以文從貓咪皮夾抽出一千塊鈔票，恭敬遞向服務生。

　　「不要賄賂我，不要拿出來吃就好。」

　　「那我要，鹹派。」

　　「還要加點什麼？」

　　吳以文閃亮地望向楊中和：班長，儘管吃！

　　楊中和只好不好意思地叫餐：「那我再一塊藍莓派、烤布蕾、提拉米蘇、乳酪蛋糕，還有當季限定的『驚嚇南瓜』。」

　　身為甜點控，每一家店的基本款一定要吃到。

　　「好，你就坐到打烊沒關係。」服務生以一種「你老了一定洗腎」的表情幫他們畫單。

　　「那麼，等關店後，你能抽空十分鐘和我談談嗎？」楊中和誠懇地拜託服務生兼店長，二中代表，沈自清。

　　楊中和在訂位子的時候就有提過，希望可以採訪店長。沈自清說看情況，但今天生意實在好到沒空檔。

　　「這種事有那麼重要嗎？」

　　「這是我的工作。」

　　沈自清早就向楊中和抱怨過，二中成績最好的人又不是他，為什麼找上他？楊中和表示，他受到同學們一致推薦。

　　沈自清嘆口氣，嚴肅地回答題目：「我們班都是笨蛋，如果沒有人成績達標，班導師會丟工作。我是為了不讓老師被換掉才讀書。」

　　學歷和成績，對沈自清未來的人生目標沒有意義，如果可以，他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在大考小考上頭。他會在考試前熬夜啃書，只是想對得起熱忱教學的季老師。

　　「如果你能幫我寫，我會讀書是因為有一個好老師，我就招待你們飲料。」

　　楊中和早聽說過，二中師生感情非常好，親眼見到還是相當感動。

　　吳以文也說：「老師也對我，很好。」

　　沈自清拍拍吳同學的頭，回去櫃台叫單。

　　楊中和看沈自清走了，低聲質問吳以文：「你什麼時候又去招惹別校的男人？」

　　吳以文抿脣挺胸，好不得意。

　　住在同一座城市，生活多少有交會。不過黑店小店員和名店帥哥頭家會相熟，主要因為他們都是林洛平粉絲團的中堅分子。

　　蛋糕由短髮小美女送上來，楊中和開心享用甜點之餘，還是要問一聲。

　　「吳同學，你來幹嘛？」

　　就楊中和所知，吳以文沒有考會考，照理說應該照教育局補考程序去唸二中的特招七班，他卻靠關係進來一等中。這會讓一些從國中就兢兢業業的同學感到不公平。

　　而且，吳同學除了國文科，其它科成績都是及格邊緣，尤其數學有夠爛，作業本都在畫貓。

　　吳以文遞上塞滿食物的貓咪提袋：「我來找，班長玩。」

　　「啊，是這樣啊……」楊中和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感到羞愧。因為吳以文在班上成績比他差，他對他的態度就比那些資優生隨便。

　　「我也有，讀書心得，想分享給，大家。」

　　「真假？你不要太勉強。」

　　吳以文認真點點頭，於是楊中和就問了：吳同學，你讀書有什麼訣竅？

　　「考試前，找班長，借筆記。」

　　楊中和心死寫道：一、抱大腿求生存，那隻大腿還是我。

　　「還有──」

　　「還有？」

　　「考試前，一定要摸橘子色的貓！會帶來好運！」

　　「……你是不是為了找橘貓，考試遲到過？」

　　吳以文瞪大眼：「班長怎麼知道？」

　　「因為我們同班啊！」楊中和喊完之後，發現旁邊的客人看過來，趕緊壓低音量：「吳同學，請你清醒一點好嗎？」

　　「班長，當貓，不用煩惱現實。」吳以文慎重回了蠢話，「我有工作，也有，漂亮的女朋友。」

　　而且女朋友是獨生女，在鄰近學區的高級住宅區有獨棟的大房子，以後可以養很多貓貓。

　　「最現實的人就是你吧！」

　　陰冥很宅，對外又是一張高傲的臭臉，吳以文只要拜託和她有青梅竹馬關係的童明夜不要追，基本上就沒有對手。

　　「你這樣會讓人覺得認真讀書沒有用。」楊中和完全不打算納入吳以文瞎攪和的訪談。

　　「怎麼會，沒有用？」吳以文專注望著楊中和，「我喜歡，班長認真的樣子。」

　　沒差、無所謂、我只要這樣子就好、都嘛讀給父母看，為了讀書這種沒意義小事全力以赴，只有笨蛋才會做。

　　吳以文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可以看見班上每一個同學。沒有人想要辛苦過日子，可是試著一天比一天進步一點的楊中和，比所有人都耀眼。

　　吳以文看楊中和沒有反應，重申一遍：「我喜歡小和。」

　　「聽到了。」楊中和只能紅著臉吃蛋糕。

　　吳以文提著食物袋，送楊中和回家。楊中和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但吳同學那張面癱的臉看起來很開心，也就隨他的意。

　　今天他爸媽去吃喜酒不在家，祖母為他等門。祖母照慣例給吳同學摸摸頭，但老人家老眼昏花，一直摸到吳同學胸部去。

　　楊中和與阿嬤一起享用吳以文做的烤雞後，回到房間，提筆要寫今日的報導。

　　家人對他的期望只有考上好大學（他爸除外），不怎麼聰明的他，要提升成績，只能放棄所有玩樂來讀書。但在一等中這種名校，說真的，挫折感很深。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段考成績公布不會抑鬱？啊，好像是在一年級期末考隔天，冒著風雨，去看那什麼鬼話劇團預演的樣子。

　　當時的楊中和突然頓悟：在舞台唸著可恥的臺詞，絕對比考爆更丟臉，但這是他們想做的事，他們就去做了，讓他有一點羨慕。

　　他穿著雨衣，在台下為他們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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