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山寨　林綠

　　沈自清駛進比他家鄉後山茶園還大的花園，沒有看見保全守衛，黑漆漆地，以為有錢人也想省錢同時，死氣沉沉的花園卻亮了起來。

　　玫瑰花造型的小燈錯落在月橘樹上，紅黃藍紫，映照著雪白色建築。明明是中式的古樓房，卻被裝扮成童話故事的王城。

　　林詩卷虛弱地指向花園中間的空地：「以前，那裡有超大型的企鵝花燈。」

　　「真的嗎？」沈自清一時間沒忍住，洩露出想看企鵝花燈的情感。

　　「颱風天吹到鄰居家，砸壞鄰居的屋頂，鄰居剛好是法律人士，賠了一百多萬。」林詩卷記得他跟著老管家去鄰居家談和解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忍笑，只有鄰人美男子暴跳如雷：快把你們家的企鵝收走！

　　沈自清無言看過去，林詩卷澄清這種事不常有，只是偶爾會發生，反正從來沒有人真的會生兄長的氣。

　　沈自清望著四季不凋零的玫瑰花園，明明從未來過這個地方，卻有股莫名熟悉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沈自清把車停在白色房子的車寄，打算把人放下車就走人，林詩卷卻拉著他不放。

　　「明天車會還你。」沈自清不管這是什麼百萬名車，他都要先開回小阿姨家的社區再說。

　　「抱歉，我的腿沒有感覺……弟弟……」林詩卷斷斷續續說道，好像瀕死之人在交代遺言。

　　「就說我不是你弟。」沈自清氣呼呼下車，繞到副駕駛座，把人橫抱起身。

　　林詩卷雖然略略感到羞恥，但雙手還是環著沈自清脖子，任小他十來歲的少年公主抱在身上。

　　沈自清身上抱著一個男的，一手拎著公事包、一手拎著蛋糕，在漆成白色的三層鐵門大門前大喊：「開門！」

　　三層白漆鐵門自動開啟，一樣是人臉辨識。也就是說，門禁森嚴的林家大宅對沈自清而言，等於零門禁。

　　沈自清踩著紅地毯，來到挑高二層樓的大廳，好像進到和他過去人生不同次元的空間。沈自清見過不少砸大錢設計的擺設和裝潢，但都比不上眼前的廳堂富麗堂皇。

　　「以前，我們常在大廳辦音樂會，附近的孩子都會邀請過來喝茶吃點心……」林詩卷低眸懷想從前，病弱的他從二樓偷看熱鬧滾滾的大廳，只一下子就被發現，不顧母親的禁令，被抱下來一起同樂。

　　「有錢人的娛樂真好。」沈自清挖苦說道。

　　「也不是每個人都是有錢人，我也不知道大哥從哪裡拐來的小朋友，只記得蛋糕很好吃……」

　　沈自清不知道他幹嘛聽對方說些沒頭沒腦的東西，林艾書也總是跟他分享他一點也不想知道的家務事。

　　這時，碰地一聲，有美少年光著腳跑出房間，只穿著一件薄長衫，抱著等身大的企鵝抱枕在二樓迴廊亂跑，用低啞的鴨子嗓音大聲嚷嚷。

　　「阿清在哪裡？阿清！我要阿清！嘎嘎嘎！」

　　沈自清看著林艾書的愚行好一會，先把林詩卷放在角落的沙發床上，才出聲喊人。

　　「笨蛋，你在幹什麼？」沈自清冷冷問道。看起來很有精神嘛，混蛋。

　　林艾書停下動作，怔怔看著樓下的沈自清，定格眨了眨眼，然後發出低啞的叫聲。

　　「啊啊啊！你怎麼在這裡！」

　　沈自清反問：「不是你整天吵著要我來你家嗎？」

　　林艾書抱著企鵝逃回房間，碰地一聲，關起房門。

　　林詩卷仰躺在沙發，看起來還是很不舒服的樣子，仍是撐起精神向沈自清介紹。

　　「這是愚弟，見笑了……」

　　該怎麼說，沈自清見識過林艾書愚蠢的地方應該遠大於他不愚蠢的時候，已經習慣了。

　　林詩卷單手按著眩暈的腦袋：「我弟雖然不太聰明，但是個體貼的好孩子……」

　　「我知道。」

　　林詩卷又用微弱的氣音說：「你雖然聰明，但是脾氣不好，要改一改。」

　　「你管我做什麼？為什麼要把我們放在一起比較！」

　　「抱歉，我不太舒服，以為弟弟有兩個……」

　　「怎麼可能會誤認？你只是在裝死吧！」

　　「抱歉，只是想要再多一點家人……」林詩卷像是說笑又像是在和上蒼乞求，安靜一會後，垂下纖細的手臂。

　　二樓主臥室的房門又碰地一聲開啟，林艾書換了一身類似軍裝的深藍正裝，明明在室內卻像置身在打光的戲棚，沈自清被林艾書自帶的偶像光芒給閃了下眼。

　　林艾書緩步下樓，拿出企鵝口罩戴好，才敢面對沈自清。

　　「你感冒嗎？」

　　林艾書搖頭，只是拉過沈自清的右手。

　　沈自清明知對方和自己同年，但還是用對待小學生的態度跟林艾書對話。

　　「你哥來我店裡拿蛋糕，昏倒沒辦法開車，所以我把他載過來。你家裡有別人嗎？你能照顧他吧？」

　　林艾書點點頭。

　　沈自清看向再次昏睡的林詩卷──這位哥哥，蛋糕都買回來了，快醒來幫你弟慶生。

　　林艾書對沈自清搖頭。哥哥睡著了，不要吵醒他。

　　沈自清維持被拉手的姿勢：「你生日已經過了吧？」

　　沈自清知道林艾書比他早生一天，在他的想像，林艾書應該有個盛大的生日派對，眾星拱月，所有人都想擠身到他身邊，一賭他的笑顏。

　　林艾書做出睡覺的手勢，不好意思，生日被他睡掉了。大概今天凌晨七班在群組為他和沈自清的生日一起熱情祝福，他才能醒過來。

　　沈自清望向林艾書身後即將十二點的古董掛鐘，想要離開，但是怎麼也不忍心丟下他一個人。

　　他過生日還有小阿姨、姨丈、弟弟妹妹在明亮的餐桌包圍著他，但林艾書只有一個人。

　　沈自清對於怎麼慶祝生日也不太清楚，只能模仿小阿姨昨天為他做的，打開蛋糕盒，拿出微溫的蛋糕，插上蠟燭，點上燭光。

　　「你去把燈關掉。」

　　「嗯！」

　　林艾書用專屬無線電跟內控室交代一聲，廳室完全暗下，只剩下他們之間的微小火光。

　　沈自清捧著蛋糕：「許願吧！」

　　林艾書看著沈自清，眼神閃爍，本人都已經來到眼前，他反而躊躇不前。

　　「怎麼了？」

　　林艾書搖頭。因為他過生日，江氏祖母不能發喪，他要趕快下口令，還要為江流湍帶一束白花。還有，記得跟沈自清坦誠他要休學了，可能也不能再唱歌……有那麼多事要做，他卻都在睡覺，該怎麼辦？

　　「艾書。」

　　林艾書慢了半拍，才意識到沈自清在叫他名字，沒有半點生澀，好像在心底叫過千百回。

　　「你有什麼心願，我都會為你實現。」

　　沈自清怕被看見臉上的表情，搶先吹熄蠟燭。

　　黑暗中，沈自清聽見林艾書啞著嗓子傾訴。

　　「阿清，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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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自清走後，林艾書抱起二哥上樓到他房裡休息，整夜靠在兄長胸前聽心跳。不過隔天林詩卷醒來，以為林艾書單純在撒嬌，摸摸他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