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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槿托頰看著蘇蔚在吧台寫邀請函,準備在自家後院辦一場小型的婚禮。


  「我再跟妳確認一次,妳父母那邊的親人還有聯絡嗎?」


  「都死了。」朱槿坦然說道,她爸爸媽媽就是讓師門差點滅門的兇手,僅有的親人只剩下她師父這個無血緣關係的小叔,因為在醫院養病而逃過死劫。


  蘇蔚眉頭抽了下,只得重來一次。


  「……那好,除了妳師父和四名師妹,妳還有要邀請的親朋好友嗎?」


  朱槿想了好一會,還是做不了決定,蘇蔚問她在煩惱什麼。


  「我以前在公會的同行,比較特別。」


  「意思就是一群怪人對吧?」


  「他們其實人很好。」


  「就是一群怪人對吧?」


  朱槿微笑以對,沒有否認。


  「我怕他們到這裡來,方圓百里的精怪都會嚇得逃難。」


  人說物以類聚,能和朱槿說得上話,多半是和她同等級的法師和高人,在山林百妖眼中看來,就像是軍隊班師來圍剿老巢。


  「如果妳不方便邀請他們與會,又擔心失了禮數,我們可以準備手工點心寄送或是轉交。」


  朱槿綻開笑:「蘇蔚,你好聰明!」


  「這又沒什麼,我本來就是企業界不多可得的人才!」蘇蔚飄飄然說道,筆下不自覺多畫了幾朵小花。


  蘇蔚這邊的男方親友也沒幾隻貓,除了蕭董,他沒有邀請前公司的同事,只有寄了一盒餅乾過去意思意思,結果前同事沒能理解他的心意,竟然給他回傳團購單。


  朋友的話,田胖子夫妻、陳小明和高小莉,算算也沒幾隻貓。


  親人就更別說了,父不祥、外公也不祥,找不到像樣主婚人。


  朱槿感慨一聲:「如果老師還在就好了。」


  蘇蔚聽了這話,碰掉了筆。


  如果母親還在世,看見他們穿著禮服向她敬茶,不知道會笑得多開心?


  蘇蔚只要想像那個畫面,就有點想哭。


  朱槿握住他雙手,蘇蔚低頭趴在她手背上。


  「蘇蔚,我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我把蘇華老師的靈魂招回來,這樣就有人坐主婚人的大位了。」


  「請不要提出非科學的意見,我這邊是普通人類。」


  「我是說真的。」


  「就是說真的才可怕,怎麼能隨意把亡者叫回來人間?不會有副作用嗎?」


  「可能會有磁場相近的人被奪舍,不過別擔心,我處理得來。」


  「怎麼可能不擔心,別亂來啊!」


  朱槿被蘇蔚訓了一頓,笑著摸摸鼻子。


  「好想老師。」


  蘇蔚只得承認:「好啦,我也很想我媽。」


  做為兩人人生中最重要的長輩及牽線的紅娘,無法出席婚禮,實在令人遺憾。


  朱槿從廚房伸出雙手,蘇蔚傾身過去讓她抱抱安慰。
  


  婚禮就辦在後花園,蘇蔚親自挪動平時自由亂長的花草,讓它們像宴會上的園藝盆景,一排綠、一排粉、再一排綠,讓賓客可以順暢走入花園中心。


  朱槿聯繫市場的攤商大哥大姊備料,兩人討論過後,決定以歐式自助餐的方式,一起準備拿手菜色招待。


  小桑和胖瓜身為預定的花僮,跟著吃吃喝喝。還有在蘇蔚很忙的時候去搗蛋被他吼、跟他討抱抱。


  蘇蔚抱得腰酸背痛,還得朱槿給他揉腰。


  不知不覺,婚期已至,朱槿天未亮就醒來,想要先到廚房整理,蘇蔚卻拉著她不放。


  「時候還早,你再睡一會。」


  「我也要……一起去……」蘇蔚艱難地爬出被窩,穿好內褲。


  蘇蔚很後悔沒把婚禮外包出去,就算他們一切從簡還是忙個不停。他就不相信有誰家結婚,新娘子得一早起來熱油鍋炸雞。


  蘇蔚一邊切菜,一邊對著在油鍋前揮汗的朱槿無聲鬧著他的小脾氣。朱槿轉頭對他笑笑,蘇蔚才不再怪罪無辜的世界。


  天剛亮,伴郎陳老師穿著只有在家長日出現的黑西裝來了。他先把擦乾淨的舊皮鞋放一邊,踩著洗舊的運動鞋幫忙蘇蔚佈置會場。


  「阿蔚,恭喜你。」


  蘇蔚百感交集,沒想到自己這個鐵打的光棍竟然比高中就跟女友同居的陳聰明更早結婚。想當年,他還借過錢給他買保險套。


  「快跟小莉分手,不要被那種沒良心的女人拖著一輩子。」蘇蔚做下結論。


  「哎喲,她總是你乾妹妹。」


  「我沒有妹妹,勉強只有你一個弟弟。」


  「是啊,你跟小花老師就是比較疼我。」陳聰明嘿嘿笑道。


  蘇蔚母親住院的時候,當蘇蔚真的撐不下去,就會叫陳聰明來代班。明知陳聰明比一般人更害怕生離死別,還是唆使他給他媽買尿布、端尿桶。他給他媽擦澡也不會特別要他避開,因為彼此關係就是這麼近。


  就連辦喪禮,蘇蔚從頭到尾只站在靈堂邊擺著一張厭世的臭臉,讓陳聰明負責抱著骨灰罈大哭,旁人看了還以為他才是孝子。


  等露天的花園會場裝飾好了,蘇蔚從藤織花籃拿起準備好的新娘捧花,直接送給陳聰明。


  「這樣好嗎?」


  「少廢話,收下。」蘇蔚強勢把花塞到陳聰明手中。


  陳聰明看著手中的捧花,茉莉的純白花蕊一朵接一朵綻放,忍不住去嗅香氣。


  「阿蔚,對不起。」


  「你道歉什麼?」


  「同為被你們母子救贖的我,沒辦法像朱槿小姐那麼厲害,成為你和小花老師托付幸福的存在。」


  蘇蔚白他一眼:「家人不需要回報。」


  陳老師微合上眼:「我本來只是想要苟活下去而已……」


  不意料被帶進開滿花的漂亮屋子裡,洗著暖呼呼的澡、吃著美味的飯菜,就像夢一樣。捨不得回家的時候,小花老師會打電話給他很忙的姑姑,說從民今天就睡這裡,這樣小蔚也有個伴。


  年幼的他不安看向長他兩歲的漂亮哥哥,怕哥哥誤會他是來搶走母親的關愛,然而不喜歡陌生人靠近的哥哥卻牽起他的手。


  因為實在太感謝了,反而說不出口。


  「我只能每天向上蒼祈禱:你要幸福、希望你比任何人都幸福。」


  蘇蔚輕拍對方的腦袋:「這有什麼好哭的?你願望不是成真了嗎?」


  陳聰明眼中盈滿淚水:「大哥,恭喜你。」


  


  蘇蔚安撫好伴郎,朱槿正端來一桶冰塊。


  「妳怎麼還在這裡?快去換衣服。」


  「沒問題,我已經找好幫手了。」


  朱槿剛說完,大門口那頭就響起一聲劃破天際的叫聲:「姊夫──!」


  蘇蔚才回頭,眨眼間,三名盛裝打扮的女方伴娘就來到他們身邊,也就是朱槿整天掛在嘴上誇的「妹妹們」。


  「姊夫你好,我們是朱槿姊姊的同門師妹。」躬身行禮。


  「姊夫,很高興認識你,這是我的名片,希望我們以後能建立良好的關係。」推眼鏡。


  「姊夫!姊夫你好帥!仔細看你頭髮和眼珠子都偏棕色,雙眼皮也很好看,皮膚好白好想摸,姊夫是混血兒嗎?」


  蘇蔚對猛然撲上來的三名美女,連退三步,不停向朱槿使眼色求救。


  朱槿笑著過來解圍,向蘇蔚依序介紹三名絕世美女。蘇蔚雖然和她們第一次見面,但感覺並不陌生,她們的形象和朱槿形容的幾乎如出一輒,白衣的在守大門、金眼鏡的在當秘書,剩下很多話的那個在讀大學。


  蘇蔚張望:「妳們師父呢?」


  「師父在車上哭,請給他一點時間。」


  「什麼?」


  「心愛的大弟子要嫁人了,既欣慰又感傷。」


  「可是哭對心臟不好。」朱槿脫下圍裙和廚師帽,準備要來換裝,「明之、阿喜、小朔,妳們也去哄哄他。」


  三名仙女不約而同流露出「好麻煩」的臉色。


  「姊,妳也得讓師父習慣,妳不會再回到我們身邊,妳已經有更重要的人了。」


  朱槿垂下眸子,然後看向蘇蔚。


  蘇蔚從牙關擠出字句:「妳去哄啊,放心,我才不會放在心上。」


  朱槿看蘇蔚快要咬碎牙齒,只能作罷,讓師妹們齊心合力把她拉去二樓房間梳妝打扮。


  其實他們本來說好要一起進場,但新娘子化妝的時間比想像中更久,而山下那些閒著沒事一早就散步過來的老人家又陸續進來院子亂逛,蘇蔚只得出面招呼來賓。


  蘇蔚穿著短版白西裝,搭上墨綠條紋西裝褲,抓了半邊劉海,雖然人人誇著這恐怕是山城百年來最英俊的新郎,但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今天穿這樣,可以說是樸素到家。


  竟然捨棄愛美的天性為的去襯托新娘子,只能說是真愛。


  蘇蔚把坐在輪椅上的蕭董推到主桌,蕭董笑得合不攏嘴,開心得給同桌的田家小崽們發喜糖。


  「小蔚蔚,看到你結婚,我這輩子也活夠本了。」


  「哪裡夠?你就不想看到我生孩子,抱著他們假裝是他們的阿公嗎?」


  「想啊。」蕭董不得不承認,這是很大的誘惑,值得做求生的動力。


  田胖子走來,隨手塞了個厚到像磚頭的紅包給蘇蔚。


  「你幹嘛?」


  「我本來想幫你和嫂子辦個席開百桌的流水席,但是你們偏偏要自己來,只能轉成膚淺的現金。」


  蘇蔚收下,轉手把紅包交給抱著小嬰兒的素水。


  田楓怏怏抗議:「阿蔚,你這樣實在不夠意思。」


  「都說謝絕禮金,看不懂國字的人才沒意思。」


  莉莉警官冷不防插進來,伸手向田胖子討要:「等我跟小明結婚,你也要包一包這麼大的給我。」


  「反正你們很快就會因為女方外遇離婚了,我還是省下來好。」


  「今天說這什麼話?你是在咒衰蔚哥嗎?」


  主桌的親友掐起架來,蘇蔚兩手把他們的臉按進花盤裡,吵死了。


  「叔叔、叔叔!」


  綁著兩條小麻花辮的小桑和綁著一束衝天炮的胖瓜,一粉一綠,蹦蹦跳跑來蘇蔚腳邊,很是討喜。


  「幹嘛?」


  「我們可以吃炸雞嗎?還是要等你跟新娘親親之後才能吃。」


  「沒有要跟新娘親親,要吃就去吃,你們的任務就是充當吉祥物而已。」


  「叔叔可以幫我們拿嗎?拿不到。」


  「想吃。」


  以在場客人的素質,只要他們兩個小的請託,任何一個大人都會幫忙。他們來向蘇蔚求助,也只是想跟叔叔撒嬌而已。


  蘇蔚被小朋友拉著走兩步,猛然回瞪,主桌的人果然都在竊笑。可惡。


  就在他挾炸雞的時候,四周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往他家二樓看去,三名白紗女子飄在半空中,素手抬著覆著金紅頭蓋的新娘子,緩步走下看不見的台階,像是從仙境降臨人間。


  賓客忍不住讚嘆:好逼真的魔術!


  只有少數人知道,那可是貨真價實的「魔法師」。


  朱槿日常鮮少展現她那些異於常人的特異功能,只有危急的時刻,蘇蔚才能看出她其實來自和他不同的世界,道可道非常道、疾疾如律令。


  朱槿捨棄了原本的生活,來到他的世界。


  蘇蔚後悔過無數次,要是第一次見面,他能對她親切一點就好了。如果當時朱槿因為他的無禮,不再造訪,就不會有之後深刻的緣分。


  朱槿聽了只是笑,看著他的眼睛說:「原來我在你心中這麼珍貴。」


  當然,那是當然了,彌足珍貴。


  新娘子端著如鳳尾曳地的華麗禮服,珠履漫步走向蘇蔚,金簪、玉環、七色琉璃珠,與園子的花團互相映襯。


  蘇蔚查過禮服的款式,原來母親不只是做嫁衣,而是依古代皇室設計,做的是公主的嫁衣。


  蘇蔚私下已經看過不下數十次,才沒像賓客看傻了眼,正要從女侍妹妹們手中接過新娘子,新娘卻自動掀起金織的紅紗頭蓋,露出燦爛笑顏。


  「蘇蔚,我來了!」


  蘇蔚沒有說「妳來得太慢」、「我等了好久」,如果說他半輩子獨身是為了遇見她,進而與她相知相守,那一點也不晚。


  蘇蔚跑上前,用力抱緊朱槿。


  朱槿站得筆直,任由蘇蔚把全身的重心壓在她身上。


  「蘇蔚。」朱槿在蘇蔚耳邊輕聲喚道,知道他有在聽,「我在想,我應該很愛你。」


  「把『應該』去掉。」


  朱槿又笑了,跟著盡全力擁抱,全場響起歡呼和掌聲。


  

  宴會結束,蘇蔚親自送朱槿的師父和師妹到路口。


  白樺坐在副駕駛座,深深凝視著蘇蔚:「槿兒就托付給你了。」


  「嗯。」


  「如果你想,也可以叫我『爸爸』或『叔叔』。」白樺真心說道。


  「可以不要嗎?」


  「姊夫請回,不用再送。」大妹彬彬行禮。


  「需要你、想念你的人不是我們。」二妹理性表示。


  「洞房花燭夜、洞房、花、燭、夜!」三妹握拳吶喊。


  為了這件事,田胖子夫妻特別把小桑和胖瓜載回家。高小莉和陳聰明自願護送蕭董回醫院,留給他們兩人世界。


  蘇蔚紅著臉揮手告別。


  蘇蔚回到院子裡要善後,發現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留著沒走,皮膚非常白,拿著榕樹的細枝條輕揮,像是童話故事魔法師的魔杖。


  會場布置的彩帶和氣球跟著樹枝自動飛進箱子裡,花盆也蹦跳著回到溫室,一下子就把婚宴會場復原成小花園的樣子。


  「你真是幫了大忙。」


  蘇蔚以為少年是朱槿「那邊」的人,也是個小道士還是小真人之類的法師,雖然他印象中少年是站在男方的主桌旁,對他輕柔笑著。


  蘇蔚看久了,覺得少年有點面熟。


  「我是不是認識你?」


  這時,已經換下禮服,收拾好碗盤的朱槿回到花園,見了少年,直接向少年行了大禮。


  「您好。」


  少年像個長輩頜首回禮。


  蘇蔚終於想起這個年輕人像誰,是他,這人長得就像他大學生時期的翻版。


  「阿公?」


  少年微微一笑,算是默認。


  蘇蔚按著額頭,他腦子浮現太多問題,一時消化不來。


  少年從白長褲袋掏出一只花布袋給蘇蔚,蘇蔚打開來,袋子裡都是金豆子,沉甸甸的。


  蘇蔚有種被長輩獎賞零用錢的感覺──很好,有找到伴了,真不容易。


  「你……我媽真的是你跟我外婆生的?」


  少年開了口,以一種帶著特殊腔調的中文回應:「你外婆……蘇艸要脅我如果不給她一個孩子,她就要囚禁我、強上我,太難纏了,也只能依了她。」


  蘇蔚的外婆自從見過花仙子一面,經過各方研究打探,竟然算出他的行蹤和山林四季的花期一致,躲也躲不過,為了自由,只能被迫接受她單方面的賭約,百年為期。


  蘇蔚有股念頭想代替外婆跟這男人道歉,外婆根本是個無賴。


  少年向蘇蔚表示,他曾經造訪過這個家。


  「原本你母親懷孕回鄉,我要來帶你們母子離開,可是小華不願意,她希望能等到你長大成人,讓你憑自己的意志選擇。」


  「你原本想帶我們要去哪裡?」


  少年手指比向遠方的山嶺,又像是比向無盡的天際。


  「如此,約定到期,我來帶回我的寶物。」


  「什麼寶物?」


  少年走到朱槿樹下,伸出白皙的手臂,樹頂晃動一陣,竟跳下一個小女孩,讓他牢實接住。


  「Papa!」


  少年抱著像是新熟桃子的小女孩,溫柔地笑了。


  「這小孩又是誰?」


  蘇蔚腦筋一時轉不過去,認不出這個在少年懷中殷切看著他和朱槿的小女孩是哪種花的妖精。


  小女孩似乎不會說話,少年將她抱到蘇蔚面前,讓她能盡情撫摸蘇蔚的臉龐。蘇蔚怎麼也認不出來,這小糰子哪裡有母親的樣子,他因淚水模糊的雙眼看也看不清。


  朱槿輕聲探問:「花仙,您和老師打算去哪裡?」


  「我們打算四處走走,說不定能在某座山遇見蘇艸轉世的猴子。」少年露出期待的笑容,「祝你們百年好合。」


  山風揚起,林子如奏樂一般搖曳生姿,沙沙挲挲,少年轉身踏上氣流,牽起小女孩要走。


  「請等一下!」


  朱槿拉高蘇蔚的手,一起向他們揮別。


  小女孩也向他們揮揮手,笑容如同春華爛漫。


  朱槿更正了花仙子的故事,親眼見到才知道他不是山民巫師,而是蓬萊山林的神靈。


  一名人類孤女愛上了花仙,展開熱烈追求,打動了仙子的芳心。


  難怪蘇蔚的母親格外喜歡父母相識的故事,人與神靈交會的瞬間,結果使得她奇蹟誕生於世。


  「蘇蔚,原來你是神靈大人的子孫。」


  「饒了我吧。」


  蘇蔚又沒有因為外公得到像田胖子幾百甲田地的祖產,這間屋子和院子都是外婆趁著戰後侵占日本人的房子得來的。最多就是那袋金豆子,鑑定過接近純金,他拿一半給朱槿打了全套首飾。


  除此之外,由於那匪夷所思的血緣,到現在都會有不明生物想對他上下其手,煩不勝煩。


  之前有一次,他只不過出門倒垃圾,就被滑溜溜的長鬚拖進草叢裡,經歷過種種不堪回首的事情後,衣衫不整回到家。


  朱槿說盡溫言軟語把他哄睡後,深夜提刀出外,找出那滑溜溜的犯人,把對方剁成七七四十九塊,鄰近山頭的妖物嚇得心膽寒。


  原來說要尊重自然、包容萬物的朱大道長,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朱槿不好意思笑了:「我只是有點生氣。」


  「妳就是很生氣,明明就想獨占我,有什麼不好承認的?」


  「修道士不該放縱欲望,你身上情動的香氣會驅動他人原始本能,我怕我會克制不住。」


  「別人就算了,妳克制不住有什麼關係?我們可是夫妻、夫妻耶。」蘇蔚每次說到這件事就會翹起得意的脣角,「樹越高陰影越深,妳總會有心底的暗處,說出來,我會接受。」


  朱槿靦腆地說:「我有時候,會想把你弄痛和弄哭。」


  朱槿雖然說得含蓄,但蘇蔚知道她指的是哪些時候,臉皮跟著漲紅。


  「也、也不是不可以……」


  朱槿握住蘇蔚的手,蘇蔚順著扣住她十指,回到原本的話題。


  「朱槿,我不要活太短,也不要活太長,和妳一起燒成灰就好。」


  「可是世事無常。」


  「我知道,那只是我所希望。」


  「既然是你的願望,我會努力不讓你失望。」


  這讓蘇蔚想要提出更無理的要求,但想到底,他只想要朱槿能一直陪在他身邊。


  除了帶小桑和蕭董去家庭旅行,他們幾乎都待在屋子裡,接待有緣的旅客。沒有客人的時候,他們會牽著手,來到後院長椅坐下。


  比起以前母親在的花園,院子多了已經長成兩層樓高的粗壯朱槿樹,和挨在它身邊的小月季花。蘇蔚每次見到它們倆,心情都很微妙。


  看久了,蘇蔚瞇上眼,靠在朱槿肩頭打了個盹。夢見院子花開又花謝,彼此白了頭髮,依然一起看著同樣的風景。


  他再醒來,朱槿合手覆在他臉前,看來已經維持這姿勢好一會,也不怕手痠。


  「怕你吹到風,會頭痛。」


  「我哪那麼嬌弱……哈啾!」


  蘇蔚丟臉地抹乾鼻水,朱槿起來說要幫他拿外套過來。


  「那妳快點回來,不要讓我等太久。」


  「好的。」


  蘇蔚目送朱槿矯健的背影離去,回過頭來望著一片綠意盎然的庭院,春天來到尾聲,盛夏將至。


  「笑什麼笑?沒看過夫妻恩愛嗎?」蘇蔚對滿園子的花草嗆回去。


  蘇蔚過去攬起高大的朱槿(樹),含苞花枝自動依偎在他掌心,任由他摘下。


  他兩手捧著花苞,等朱槿(人)回來,要送給她,為她簪上。


  即使這是一個不值錢的老把戲,如同四季循環不已,沒什麼值得驚喜,但蘇蔚知道,朱槿一定會為他綻開笑顏。

 

 

 

<秘密花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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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親親們的閱讀,也祝親親們能找到生命的美好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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