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山寨　林綠

　　隔天早上，Ｍ回到特重組向白博士報告，他已經完滿完成任務。

　　「啊哈哈，博士，我已經把神姑小妹妹平安葬在小樹下，這是何等天才的效率，誇獎我吧！」

　　不管Ｍ表現得再開朗，白博士深深閉上眼，又往瑟縮在一旁的Ｒ看去。

　　「于記者，你還好嗎？」

　　Ｒ早上勉強吃了一口蛋餅，還是覺得胃很不舒服，初次出任務的興奮感消失無蹤，腦中只剩下盧小妹妹死掉的樣子。

　　「謝謝你特別支援這次任務，但你提出加入組內的條件，我看還是作罷。」

　　Ｒ抬起頭來，看向表現輕鬆自在的Ｍ。

　　Ｍ向他挑起一根修長的手指：「這裡不適合正常人，Ｉ看我給人剁頭，隔天還能吃下一整盤蕃茄肉醬義大利麵，你就滾回家吧！」

　　「義、義大利麵，我也可以！只要是你煮的，我都會全部吃光光！」

　　白博士必須制止眼前無意義的爭吵。

　　「阿默，你帶于記者去掛號，你也一起給藍院長看診。」

　　Ｍ略略縮起下巴，顯露出不情願的樣子。

　　「你每次抱過囡屍，當晚一定做惡夢；又因為怕作夢而不睡覺，惡性循環。記得把藥吃了。」

　　「是……」Ｍ向白博士行軍禮，轉身就要離開，又回過頭來，「博士，我想到一件事──」

　　「什麼事？」

　　「小朋友太痛苦的時候，我能不能給他們安樂死？說起來，我這輩子還沒殺過十四歲以下的，一定很有趣。」

　　「一點也不有趣。」白博士聽到這般駭人的提議，仍是平靜回應著Ｍ，「雖然我個人贊成安樂死，病童不應該因父母的執念強行無效治療，但我不允許由你執行。」

　　「好吧、好吧。」

　　Ｍ這才帶著Ｒ離開。

　　他們來到市裡最有名的身心科醫院，院裡未成年患者很多，他們兩個成年男子跟一群小朋友坐在一塊特別顯眼。

　　等待叫號的同時，Ｍ去超商買了酸梅，讓Ｒ含著，看看能不能舒服一點。

　　Ｒ身為一個機掰男，很少被人照顧，實在有點開心。

　　「你剛才為什麼故意亂說話？」

　　「轉移博士的注意。每次有小孩子死掉，他都會難過好久。」

　　「你真孝順。」Ｒ揶揄說道。

　　Ｍ看了他一眼。

　　「你有家人，所以博士不贊成你加入。」

　　Ｒ一點也不意外被拒絕，他比較訝異的是，他像隨口說說的意見，Ｍ竟然真的去跟懷特博士引薦，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即將被害的處境。

　　「那正好，我要把你的事大寫特寫，揭穿懷特博士假公濟私的假面具，毀滅特重組！」

　　Ｍ沒有回應，他一不說話，反而讓Ｒ緊張起來。

　　「我是說真的，我真的會寫喔！」

　　「好。」

　　Ｒ以為當事人不明白後果，揭開真相後，絕對不會有官員下台，一定都把責任推給白博士負責，到時候他心愛的博士因為愚蠢的輿論被趕回美國，從此天涯兩隔。

　　Ｍ可能因為徹夜未眠的關係，任憑Ｒ在旁邊鬧他，只是垂著臉假寐。

　　Ｒ看著Ｍ側臉，他拍過各種偶像明星，也算會看相。要是當年沒毀容，應該會是個美男子。

　　「博士一直擔心會有人提再審。」Ｍ終於想好對Ｒ的說詞。

　　Ｒ以為Ｍ想要動之以情，哼哼，就算是救過他性命的英雄大人，他的筆也不會放水的！

　　「殺害直系尊親屬，我當年的刑責判錯了，應該是唯一死刑。」

　　Ｒ頓了下，算算時間，瘋狂鬼面殺親的時候的確還沒修法，未成年不能減刑。

　　「你說出來，是希望我把這件事寫上去嗎？」

　　「最近政府支持度低迷，很需要轉移注意的案子。你去找和特重組敵對的官員賣這個消息，可以換到一級部會新聞官的位子。」

　　聽起來真是吸引人，如果不是當事人當面跟他建議，他都想要照做了。

　　「喂喂，那你怎麼辦？」

　　Ｍ望向燈號：「小叡，輪到你了，進去吧。」

　　Ｒ平常不是那麼聽話的人，卻不受控制，乖乖走進診間給熟女醫生心理輔導。

　　熟女醫生短髮燙著大捲，白袍內穿著深Ｖ襯衫、黑絲短裙，比起醫生，更像是魔女。

　　藍醫生：「嘖，那小子又跑了。」

　　「咦？」

　　Ｒ跑出去看，候診區的Ｍ已經不見人影。

　　Ｒ回去原本的公司上班，只有無趣的主管和三姑六婆。

　　他小時候以為自己最特別，結果出社會之後，一事無成。

　　「就你最偉大，請假請那麼多天。」

　　「別說了，不然等一下大記者就生氣了。」

　　他被前公司辭退，現在只是一個跑業務的業餘記者，同事都拿這件事當笑話。

　　Ｒ拍桌起身，把同事們嚇了一跳。

　　雖然很想要有女兒，但他現在還無法結婚。

　　Ｒ蹺班之後，去白博士家附近蹲點，三更半夜，終於等到洋鬼子博士回來了，跑過去大字型攔車。

　　白博士把車在路邊停妥，沒有報警，讓Ｒ把話說完。

　　「我賣消息給你，你讓我進特重組！就算我家人和女友死光也無所謂！」

　　「你說這種話，我很為你家人難過。」

　　「我會在他旁邊監視他，把他生活起居向你報告。你當年放棄的研究計畫，我可以代勞完成下去！」

　　Ｒ學日劇向白博士九十度鞠躬，也不知道外國人吃不吃這一套。

　　「計畫已經作廢了。」

　　懷特博士早年的著作強調人性本善，他深信只要將少年虞犯帶離原本高風險環境，施予關愛，就能順利回歸社會。

　　可是這個理論有一個重大缺陷，那就是社會一點也不善良，要長出雜質才能在渾水裡生活。

　　「不能放棄，你要假裝你還想要努力看看，不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需要苟活下去！」

　　以前還有理由，現在已經無所謂了，只希望早點去死。

　　白博士沉默良久，好一會才說：「看來你研究他甚深。」

　　「不要小看記者啊！」

　　「可是假的不會變成真實，我已經無法繼續年輕時天真的想法──少年犯即是犯罪者，成年後，高機率犯下更嚴重的罪刑。」

　　Ｒ不想聽學者講統計，個案之於平均值，又沒有意義。

　　白博士掏出手帕，遞上去。

　　Ｒ覺得很丟臉，胡亂抹乾眼淚。

　　「我要待在他身邊，教他怎麼去討厭這個世界！」

　　「你這樣我會很傷腦筋，他很容易受到旁人的影響。」

　　「『博士～～』」

　　「不要學他講話。」

　　Ｒ憑藉著死纏爛打的功力，終於成為特重組的一員。

　　因為是臨時工的職缺，白博士隨時可以把他炒了，他無法真正隨心所欲發揮自己的功力──搗亂，經常被處以「閉嘴」一類的不人道處分。

　　以前Ｉ還會不好意思，現在跟著亂源Ｒ一起央著白組長請吃飯，不管白組長正焦頭爛額處理Ｒ偷拍的法律問題。

　　自從Ｒ加入之後，原本每個月都要接一件政府丟來的爛攤子，現在變成十來件，弊案連環爆。他是真心喜歡到處去戳人痛處，思想偏差，只有被Ｍ拎著後領拖回來的時候，會乖巧三天。

　　曾經安靜的特重組，變得鬧烘烘一片。在後來小Ｋ加入之後，更是吵吵鬧鬧，不給白博士片刻安寧。

　　誰教白博士無奈被Ｒ抓住軟肋，夢想著有一天，他帶著長大的孩子能回歸正常人生活。

　　「如你所願了吧？」

　　「我只是想看您生氣的樣子。」Ｍ揚起面具，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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Ｒ用性命說明了誰是組長的親兒子、小心肝、大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