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她媽媽能不能好轉,這一兩天是關鍵。
隔壁床的阿婆附和:對,再兩天鬼月就過去啦。
雖然醫護人員連忙說那是迷信,要她放寬心,她還是感覺大腦的血流急速流失,快要呼不過氣。
她也很希望那都是迷信,可她爸爸、她弟弟和阿舅全在陰七月往生,明明她家沒有做壞事,為什麼壞事都找上她?
她所有打工都請假,寸步不離守在母親的病床邊,希望母親可以渡過這次難關。
「姑娘,嘖嘖,妳怎麼會以為好人不會衰?」
「小姐對不起,他不是有意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對面的折疊椅坐了兩個年輕人,一個穿著像是禮儀師的黑西裝,一個穿著像法師的黑長袍。
她怔了下,然後下意識大喊:「不要帶走我媽媽!」
兩男對看一眼。
「喪門,天啊,我第一次被誤認是陰差。」
「這也是情有可原,她連日照護疲倦不堪,還有我們都穿黑色的服裝。」
「她是被你臉太帥嚇到。」黑袍法師解讀她的內心後,伸出白皙的手臂:「妳摸摸看,在下的確是溫熱的活人。」
她伸出手,就被黑袍法師笑咪咪握在手心。
黑西裝大帥哥:「祈安,不要趁機吃女生豆腐。」
她很內向,從小到大都不知道該怎麼跟異性相處,然而肢體接觸卻沒有討厭的感覺。
「不是陸某自誇,從八歲到八十歲的女子都喜歡我呢!」
黑西裝大帥哥很輕地給黑袍法師巴了下頭。
「那個……我家沒有錢……」
兩男異口同聲:「我們也不是詐騙。」
「葉姑娘,一個哭,不如三個人聊聊?」
「你怎麼知道我姓葉?」病床掛的是母親的名字,明明和她不同姓,「你們是鬼對不對?」
兩男又對看一眼。
黑袍法師舉起右手:「喵喵,吾乃貓咪仙使。」
「……」
半分鐘後,黑西裝大帥哥壓著黑袍法師的腦袋道歉:「抱歉在妳煎熬的時刻開玩笑,我們真的不是鬼,請相信我們,我們沒有惡意,就是看妳一個人,放不下心。」
「雞婆爾爾。」
她沒有應聲,希望他們快點離開,卻事與願違,黑袍法師開始在半夜的醫院說鬼故事。
「鬼是一種異質的存在,陽間既存的鬼魅和陰世的亡魂至今已混在一塊,即使有心管理,仍是百般疏漏……雖然算是我造成的。」
「請反省好嗎?」
「就是,有個小女孩在陰七月出生,還不足月,不慎被普渡的陰鬼煞中,她的家人去陰廟祈求小女孩平安渡過此關煞,如此這般,女孩長大成人。」
她整個人發毛,她是農曆七月生日,小時候被抱去看拜拜,無緣無故送醫急救。
黑袍法師半透明的眼珠凝視著她:「訂下契約了呀……」
「祈安,你一定要明說出來嗎?」
她再也受不了了,起身向他們吼叫:「不就是要我這條命,只要能救我媽,你們要就拿去!」
「妳寧願死也不想要一個人活著?」
她可以感覺到牙關在顫抖:「對,看著家人死掉,太可怕了……」
「喪門,你不要太難過。」
「難過什麼?……好啊你,竟然連我的名字都能鬧。」
「趁機說清楚,我從來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雖然讓你大半夜收完屍還陪我多管閒事,的確是我的錯。」
「你當初應該挑一顆福星。」
「不要。」
兩男各自沉默一會,那個停不下嘴的黑袍法師又說起話來。
「是這樣的,我為了保住唯一親人,幹了驚天動地的傻事,所以特別來阻止妳犯傻。」
「還有因為妳是女孩子。」
「喪門,真是的,你當我是什麼人?男的我也會救。」
「真的?」
「真的,大概吧。」黑袍法師轉移話題,「只消過此關,令堂直至壽盡再無大礙……先跟妳說好消息,讓妳能承受住壞消息。」
「壞消息是什麼?」
「約定已成,妳母親難過此關。」
儀器突然大響,原本她媽媽穩定的生命跡象瞬間下降,呼救鈴怎麼按都沒有人來。
「救命、救救我媽!來人啊──!」
可是她拉開病床簾布,密密麻麻都是青色的恐怖臉孔。
她嚇得腳軟,在她摔倒之前,被一手一邊扶了起來。
黑袍法師唸了聲:「罪過。」
「你就救吧。」
等她回過神來,血水已經淹過她的腳踝,對面的黑袍法師用一種古怪的跪姿撐著黑西裝大帥哥的長腿。
「祈安,放手,很難看。」
「不行,你不可以沾到血,有損神格……呀呀呀!」
黑西裝大帥哥兩腳故意直接踩進充滿肉塊和內臟的血泊裡,再回來把長腿翹在黑袍法師趴地的肩上。
「葉小姐,不好意思,妳可能終其一生都會有精神方面的困擾,如果日後妳感到悔恨,就怨恨我好了。」
雖然她怕得都快吐了,但在昏迷前,應該有擠出一聲「謝謝」。
母親出院後,她回到同家醫院當志工。
母親問她為什麼,她說要為她積福報,母親笑她迷信。
來年七月,她又遇見那兩個神經病,黑西裝大帥哥長得更帥了,不可思議。
她本來想跟他們抱怨,剛死掉的人常常來服務台找她問路,有沒有辦法解決……卻沒有說出口。
黑袍陸家道士:「小恬姑娘,沒錢就不要當志工了。」
「要你管。」
還不是為了再見你一面,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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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月來收個尾。
我嘗試過了,但還是等七月過再來寫靈異故事好了(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