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道士摸黑在後山剷了七、八個泥巴坑,仍是沒一個滿意的,兩手一攤,不幹了。
他背後亮起光,原來是有人帶了手電筒過來,漫步來到他身邊。
「祈安,你在做什麼?」
陸祈安屏住半口氣,調整好笑容,才敢仰頭望去:「喪門。」
喪門不像陸祈安,早早換下學生制服,穿著輕便的黑色上衣,俯身注視著友人,兩人就這麼一下一上垂直對望著,好一會才捨得別開視線。
「聽說你尾牙跑去公會亂,怎麼沒找我一起去?」喪門屈起長腿蹲下,用力揉住陸祈安的腦袋。
「張恆家裡有點事,你聽了一定義不容辭跳下去淌渾水。我怕你一不小心坐上鬼王的位子,那就沒法去美國遊學了。」
一般人聽不懂陸祈安沒頭沒尾的意思,喪門雖然不清楚前因後果,但也明白陸祈安顧慮到他的生活,上高中之後,不太願意像以前帶他四處冒險。
「你和判官哥吵架,是因為鬼王陛下嗎?」
雖然不清楚前因後果,但喪門就是能切中本質的核心。陰曹失去主君,動蕩不安,罪魁禍首就在他面前。
若不是判官大人忠貞不二,鎮守幽冥,陰間說不定真的要易主他人。
喪門已經快三年不見陸家兄長,表示他們兄弟吵得很凶,才會相依為命這麼多年,現在卻一面也不見。
「如果我去做鬼王,跟判官哥拜託看看,他會不會不生你的氣?」
陸祈安握住喪門的手:「不行。」
「你可以多倚靠我一點。」
「把你放在那種烏漆抹黑又沒水準的地方,已經超乎『倚靠』兩字的範圍。」
「可是在陰間你會來找我,去美國你又不會來見我。」喪門默默釋出被拋棄的哀怨電波。
「是你要出國又不是我要出國。」
喪門用力反握住陸祈安十指,痛得他唉唉叫。
「我明白你要照顧小么,但你也不猶豫一下,讓我很傷心。」
陸祈安:「恐怖情人。」
「在我把你捆進行李箱之前,你就繼續耍嘴皮子。」
「哎,怎麼除了我,沒人看得出你是個品學兼優的變態。」
「還不是你造的孽?」
「我怎麼了?」
「都怪你從小說我是你的小星星,好幾次不要命地把我從鬼門關救回來,讓我以為你一輩子都會陪在我身邊。」
喪門說出滿肚子的怨氣,等了又等,陸祈安卻沒有陪著笑臉來安慰他。
「對不起。」
喪門怔住,他大半夜爬上山來找人,不是為了聽到這種答案。
陸祈安及時捧住他雙頰:「別哭。」
喪門緊閉上眼:「你手好冰。」
陸祈安要收回手,卻被喪門攬在溫暖的懷抱裡,讓他接下來的說詞都忘光了。
喪門回到正題:「你挖洞要做什麼?」
「陰曹無君,閻王又不是個東西,我想汲取夜光,給幽冥補一點光照,好讓二哥不那麼生我的氣。」
「你求和的方式真是迂迴。」
「我千年來會直接告白的對象也只有你一個。」
喪門瞪過一眼,陸祈安笑了下,也就原諒他了。
「你還要再挖嗎?」
「不用了,因為你來了。」
陸祈安輕輕一抬手,光點從洞口滿溢出來。
「星君大人,可否給冥世亡魂一些祝福和庇佑?」
喪門想了想,世間的苦難不會消止,哭聲綿延無盡,實在湊不出什麼好聽的漂亮話。
「黑夜總有明光。」
陸祈安雙手捧著光點:「若非如此,我如何撐到現在?」
陸家道士大方送,把八個洞的光全填載完畢,即使仙宮發神經和陰曹打起仗來,被封鎖的陰曹也能撐上年載。
「完事了,謝謝星君大人。喪門,你回去吧。」
陸祈安揮揮手告別,被喪門不悅地拍下。
「敢利用完就趕我走?手給我。」
陸祈安只能遞出手爪子,被喪門強硬帶下山。
「喪門,這是我家,我知道路的。」
「我知道你知道路,我只是想帶你一起走。」
「所謂人神殊途……」
「我不管。」
「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