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山寨　林綠

　　小蟬這次很快地處理好閻王。難得白目大王沒心情跟她鬧，說他心靈受創要去人間散心就走了，好像東邊那個爛消息不是他帶來的一樣，對無利於己的事務滿不在乎。

　　也好在陸判前輩被閻王鬧得很不愉快，等小蟬氣喘吁吁趕回來，他才正要出發，安全上壘，撲上去拉住他。

　　「前輩，既然阻止不了你，失職的我也要去！」

　　「別添亂。」陸判淡淡斥了一聲。

　　嗚嗚，平常超兇的前輩好沒精神！

　　小蟬幾乎要跪下來求他了：「你想要我成長，就不可以寵我，身為判官實習生，怎麼可以不了解陰間的地理環境！而且我待在這裡，你要是音訊全無，我連到哪裡找你都不知道。我去的話，如果你有什麼萬一，至少能幫你收屍……呸呸呸，童言無忌！」

　　陸判破天荒考慮了下，小蟬不自主搖擺上身，選她、選她！

　　「上次妳在南郊遇見鬼躩，是如何脫逃回來？」

　　「呃，打不贏，就逃走。」

　　「那種傢伙最高時速有兩百公里。」

　　「可是它腿真的太長了，站起來就看不太見底下的我。在它邁開腳步前，沿著山陰處用吃奶的氣力往都城跑，城郭的弟兄也即時開了門，就這樣被我撿回一條小命。」雖然她早就死了。

　　陸判把公事包拎給小蟬，回頭打開廳裡一只從沒動過的櫥櫃，拿出一件黑色披風，他穿起來應該非常帥氣。

　　然而他卻把披風裹在小蟬身上，知道她廢不會穿古服，還低眸給她繫上細帶，蝴蝶結綁得好漂亮。

　　小蟬心想，剛才真應該再給閻王補一拳，記在下次帳上好了。

　　「前輩，這個是？」

　　「亡魂送來的賄賂。太平盛世的老人家手頭寬裕，總是趁我不注意塞東西過來，防不勝防。」

　　就像小蟬小時候拜訪奶奶家，回家後外套口袋也會不知不覺多個厚重的紅包。

　　「前輩，你還有別的嗎？一起嘛，不然我很過意不去。」

　　「不是公家配給的衣物，我穿不上去。」

　　小蟬垂下眼，往年她母親燒來一大櫃衣服，她總是喜孜孜向陸判前輩展示，直到被其它鬼差前輩帶去規勸才消停。

　　「不要擺出那種臉，歷代那個白痴王塞給我的官服還堆在地窖長蟲。」

　　「可是閻王大人對前輩再也不是如父如兄的存在，已經撕破臉了，成天叫你脫光衣服！大變態！」

　　陸判動手敲打小蟬的頭殼，做為太誠實的懲戒，然後關上偏殿大門。

　　「我帶著妳就像帶著笨重的警報器，當意外發生，妳就往城裡跑，把妳所見的一切彙報給閻羅大人。」

　　討厭歸討厭，但如果真有陸判前輩處理不來的情況，陰曹也只剩閻王這個主事者，真令鬼不安。

　　小蟬沮喪一會，又打起精神，在陸判身側瞪著周遭環境，一草一木一流水都不放過。

　　「還沒出城，妳別浪費力氣。」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小道士說話不清不楚，小蟬哪知道他的「外出」是出城還是出去辦公室就會出事。

　　只是小蟬警戒沒多久，就被別的東西吸引注意，拉住陸判衣袖，跟他指了指上次摔下河的水畔，紅花隨陰風燦爛搖曳。

　　「那裡就是我遇到聲稱你弟弟的地方。我很納悶，他為什麼會站在那兒？不是靈能的聚集點也離閻羅殿不近，他好像在看什麼，又不像真正看著……」

　　小蟬憑自己一隻鬼絕對無法想通，但見到陸判的神色，突然就明白過來。

　　「前輩，你該不會就是在那邊跳河尋短見吧？你怎麼可以這麼傻！」

　　人家早跟她說陸判非常介懷，千萬別明說，她卻在他面前嚷嚷出來，被擰住嘴暴打一頓也是自找來的。

　　小蟬被打完，仍然自動自發貼回陸判身邊，小小地握緊雙拳。

　　「前輩，現在有我在，你有什麼煩惱都可以跟我商量，不要再想不開了！」

　　陸判徹底惱羞成怒：「閉嘴！」

　　「前輩，可以講一點點你弟弟的事嗎？」

　　「不行，我已經在想把妳趕回去多省事。」

　　小蟬盡量說得像是隨口提起：「他說你會有場傷魂的大劫，只是想引你注意的胡說八道嗎？」

　　陸判頓了下，反問：「陳知涼，妳能判斷一個人的謊言和實話？」

　　「前輩教育得好，還行！」鬼差比警察方便的地方在於，一旦知道犯人在狡辯，不用充足的證據，直接摑他嘴就是了。壞鬼看多了，真的會變得暴力傾向。

　　「但預言不行，妳沒辦法證實他當下言語的真假，謊言可能成真，真實也可能落空。」

　　「這麼說來，感情也是呢，以前真心喜歡後來也未必愛著；電影也常演男主角一開始為了某種目的接近女主角，後來無可自拔地愛上，就因為原本不是真心，揭發之後，怎麼解釋都是謊言。」

　　「妳斷案的時候，請收起無謂的假設。」陸判快步離開河岸。

　　「前輩，你怎麼了？我又踩到你哪顆地雷？你告訴我嘛！」小蟬追了上去。

　　陸判雖然沒有明言，小蟬覺得他是相信的，他對那人的信任沒她以為的崩壞殆盡，至少不比閻王大人嚴重。但她前輩糟糕就在把自己的鬼命排在注意事項的後端，抵不上尋回失蹤軍隊來得要緊。

　　「前輩，我現在也算你的家累，沒有你帶著，我又會變成孤魂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囉嗦。」

　　「前輩，我家以前開小吃店，就在道士公會附近。我媽媽說她看了很多，那些法師很可憐，親人不是來要錢就是找他們幫忙收拾爛攤子，把他們和真正的親友分成兩邊，沒一個家庭美滿。」

　　「不用同情公會的垃圾。」

　　小蟬很高興她前輩一臉嫌惡地搭話了。

　　「有次我去店裡幫忙，有個比我小的國中生牽著小孩子經過，大部分年長兄姊把後輩當麻煩，我很少看到那麼親暱的兄弟，忍不住多注意兩眼。正巧，那個弟弟看到店裡電視在播卡通，拉著哥哥停下來。那個哥哥就蹲下來，把孩子抱到他膝上坐著。雖然我只是個外人，也能感覺他們緊密的情感。我媽叫我把他們招進來，裡頭有位子，不用客氣。那個哥哥仔細從錢袋數了三個銅板出來，點了一碗麵，我請媽媽煮兩碗，不然那個哥哥一定吃不飽。他也真的看著弟弟吃過，自己才動筷，離開前又說了謝謝，總共說了三次。我不是看他可憐，而是難得看人家這麼親，很不容易。」

　　陸判定定望著她，小蟬鼓起勇氣回到她想表達的主題。

　　「前輩，我不知道真實情況，但既然你還是很在意的話，如果真的有什麼誤會和隱情，就這麼放棄親緣，實在太可惜了！」

　　小蟬已經做好被折斷的心理準備，臭罵多管閒事則是基本款，絕對沒想到陸判會來拍她的笨頭，安撫兩下。

　　「別哭，好蠢。」陸判收手回來，作勢看錶。「沒時間了，快走。」

　　「前輩，揉頭髮犯規！」小蟬紅著臉湊過去，悄聲問問看。「禮尚往來，我可以牽你的手嗎？」

　　蝙蝠君成天拿他睡在鍾馗大人內袋的事說嘴，小蟬也很想要扳回一城。

　　「我說過，不要碰我。」

　　「那麼，拉衣角可以嗎？」

　　兩鬼僵持一小會，最終小蟬耍賴得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