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結局雷,慎入)

 

  陰間人手不足,事務繁重,公差們或多或少都帶有一點過勞症頭,互相碰頭時會用靈魂抽離的放空神情招呼一句:「你一路發了嗎?」意思是連續工作七天168個小時。

 

  而鬼差中的模範,也就是指導小蟬的陸判前輩大人,曾有四萬三千二百個時辰都在崗位上,用性命貫徹「全年無休」的精義。好在她前輩早死了,不然剖開肚皮,肝臟一定比石頭還硬。

 

  有時陸判前輩向她分析手上的案情,小蟬才低頭抄一會筆記,再抬頭,她前輩已經半撐著頰睡著了;小蟬才托著臉端詳一會,陸判又幽幽醒轉。在她記憶中,陸判前輩不曾好好在床上睡過一覺。六合為此深感抱歉,聽說他墮入陰間鬧那一場,打斷了陸判大人十年難逢的休息。

 

  這樣的工作狂前輩,卻命人搬了一張華美的臥榻放在辦公廳,小蟬還以為陰曹要出太陽了呢!

 

  謎底揭曉,在一個下著血雨的加班夜,陸判前輩領著一名長髮血眸的俊美男子到偏殿歇息。男子一手抱著哭紅鼻子的娃娃,一手輕輕搭著陸判前輩的右臂,她前輩向來不隨便給人碰的,看得出來他們倆交情匪淺。

 

  當陸判把人帶到屏風後的床鋪,碰地一聲,男子幾乎是摔在床上,體力嚴重透支,他帶來的孩子哇哇大哭,被趕去給小蟬帶著。

 

  小蟬在育幼院練來一身哄小孩的功力,這個任務不會太難,只是陸判前輩許久沒有回來辦公,一隻鬼輕飄飄地坐在床頭發怔,讓小蟬覺得很不尋常。

 

  從那之後,那男人就成為閻羅殿偏廳最華美的擺設,小蟬上班打卡、小蟬下班跟前輩說再見,他都合著兩扇漂亮的眼睫沒有醒來,全賴陸判前輩細心照顧。

 

  另外,小蟬真切感受到她變閒了,陰間犯罪率下降五成之多,想進犯都城的鬼物突然消聲匿跡;不只如此,平時作威作福的閻王大人就像換了殼子,沒亂跑、整日坐鎮在大殿上,殷勤審問起積累的冤案,單看這些日子,幾乎要符合民間傳聞公正不阿的形象。

 

  閻王優雅地叫代陸判出席的小蟬過來,小蟬乖巧地過去。

 

  「陽間成天修法,本王想求教陸判一二。」

 

  「哦,什麼案子?我把卷子帶回去問前輩。」

 

  閻王微笑,小蟬也睜眼笑笑。

 

  「他身為判官,再怎麼說也該親自到場,才不會誤判情況。」

 

  「前輩派我來了呀,有什麼要事,我一定會忠實轉達給他!」

 

  閻王溫文的面具似乎快裂開了,但是小蟬不是她前輩,抓不住堂堂閻羅大王的心思。

 

  「總之,我有要事與他商量,妳叫他出來一趟便是。」

 

  「哦。」

 

  小蟬回去了,等她再到大殿報到,發現閻王大人正殷切期待她的回音。

 

  「大人,很抱歉,我們辦公室那個睡美男咳嗽起來,前輩在照顧他,抽不開身。」

 

  她本以為閻王會趁機責難陸判怠職,給他安上莫名其妙的罪名治罪,再規定只能用身體償還;閻王大人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在寶座上緊緊抿住脣瓣,像是快哭出來的小孩子。

 

  小蟬還有約,就不轉達陸判前輩禮貌上的問候給閻王大人。

 

  她來到奈何橋旁的竹棚子,孟大奶奶一改平時的散漫模樣,換了一身妖嬈的紅裙子,嫻雅拎著花籃子,笑顏比平時明媚三分。

 

  「獨身探病顯得單薄了,煩請知涼姑娘陪我這老婆子走一遭。」

 

  小蟬不知道孟大奶奶幹嘛客氣起來,不過她很樂意充當冥府第一美人的侍女。

 

  孟婆來到辦公廳,和陸判寒暄兩句。陸判讓席,讓她能在離祂最近的位置,好好看著祂的睡容。

 

  她那隻潔白的玉手伸出好一會,才去碰觸睡美男的脣鼻,溫柔而壓抑著,想要更多回應卻怕驚醒了祂。

 

  「您怎麼每次回來都這麼狼狽?」

 

  孟姜低身吻了吻那人的耳鬢,可睡美男還是沒醒。

 

  「不過二十載光陰,妾身望穿秋水,很是思念。」

 

  冰冷的水珠淌在那人臉上,祂眼睫微微一動,沒有睜開。

 

  「回來了就別再走吧?」

 

  意料之中,她沒有聽見那口好嗓子應允,卻不免神色黯然。

 

  「陸判。」

 

  「說吧。」

 

  「祂時日不多了。」

 

  陸判前輩平靜地接受這個惡耗,驚叫出聲的是小蟬,即使她並不認識那人。

 

  「我是指相對於神的時間,換算成人壽還綽綽有餘,妳不用太擔心。」孟大奶奶拍拍小蟬的頭,轉眼間又笑得老油條,小蟬心想這就是成熟女子的風範,沒有踰矩的喜悲。「阿判,話說回來,你竟然把他整隻鬼從宮裡搬到身邊,好大的膽子。」

 

  「沒鬼下來看護,我也只能就近照料。」

 

  「前輩很用心喔,每天都給人家搓澡。」

 

  「陳知涼,不用妳多嘴。」

 

  「這樣啊,算祂沒白疼你。」孟婆柔柔笑道。

 

  「妳怎麼不去死?」

 

  「他的娃兒呢?」

 

  小蟬說:「在六合那裡,玩得很樂,不過一到睡覺時間就哭著找爸爸媽媽。」

 

  「那我去玩娃娃了,呵呵呵!」孟大奶奶曳著長裙前往育幼院找樂子,留下一籃紅花。

 

  六合,請務必保重。

 

  小蟬回座,把陸判桌面的東西全攬過來,讓她前輩專心待在短命的睡美男枕邊。陸判不領情,又把卷宗撈回辦公桌中線。

 

  「前輩,我還是想不到該怎麼幫你減刑。」

 

  小蟬為此煩惱年餘,從白仙轟轟烈烈造訪過地府就開始倒數日子,要開戰了,大家伸長脖子等著毀滅性的大變動。戰完便是鬼王陛下凱旋歸來的時候,眼見時限將至,卻一點法子也沒有。

 

  「妳閉嘴,不關妳的事。」陸判略略瞥向屏風後的身影。「我就是重感冒飛在頭頂的蚊蟲,被打死也是應該。」

 

  「可是你們又不是毫不相干的陌路人,你可是陛下眼中可愛賢慧的小文官啊,這也罰得太重了吧?前輩,我們前陣子審過一樁殺妻的案子,癌末的丈夫殺了深愛的妻子再自殺……你說,病重的鬼王陛下會不會是想帶你一起走?」

 

  小蟬以為這推理還算中肯,陸判卻冷冷地說:「神經病。」

 

  屏風後響起兩聲清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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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配上陰曹的內容,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分類了……

加減看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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