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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內宰被叫來代課,鄭相國又去南方勘災,請他為太子殿下和孫叔公子解說國政,盯緊點,別落下進度。


  齊靄冷汗直流,要他盯緊誰啊?這兩個小子又不是尋常孩童,他講一句,孫叔重華就能引經據典回上百句,惹得太子也不甘示弱,脣槍舌戰,他好害怕。


  更可怕的是,他家閨女也跟過來,哪裡不坐,非要坐在小太子和小公子中間。


  「殿下、重華,別為了我吵架,啊!」齊媛捧著雙頰,滿臉歡欣。


  「媛兒,妳也勸一勸,別看戲。」


  「父親大人,女兒必不辱您教誨,為了大夏的和平,奉獻我的美色,左擁右抱!」齊媛張開雙臂。


  「抱什麼?看殿下都被妳嚇得。」齊靄頭很痛,女兒到底像誰?


  太子想離齊媛遠一些,才挪動屁股,就被她徒手抓住大腿:殿下,您哪裡逃~


  太子只能再挪回來,任齊媛抱住他臂膀。


  「小媛。」太子無奈喚了聲,齊媛仍是按著他肩頭,嗤嗤樂笑。


  齊媛長太子兩歲,不過太子身板修長,已經是半個少年模樣,和齊媛坐在一塊頗為般配。


  孫叔重華看得欣羨,要是他是太子,就能娶齊相的女兒了。


  休息時,齊媛牽著孫叔重華繞著內宰府,指著一處新廂房,說是留給他的起居室,孫叔重華仰頭看向她。


  「媛姑娘。」


  「叫我姊姊。」


  「媛姊姊。」


  齊媛笑了笑,如同她日後坐上后位那般明媚雍容。


  「重華,有什麼事就來找姊姊。我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都是很好的人,你不用怕。」


  「可我想在宮中再住一些日子,陛下待我很好。」


  孫叔重華生來早識,族人把他當成指引前路的明火,父母也敬他三分,不像太祖總把他當成一個孩子,時不時把他圈在肚子上,又揉又蹭。


  齊媛溫柔地摸摸他的頭。

 

 

  鄭相國終於回來了,齊靄向他報告政事、皇帝幹了什麼蠢事,還有娃娃們的功課,太子決策果斷、孫叔公子應變得快,其中國策寫得最好的是他女兒,見笑了。


  他一個庸人教育英才好痛苦,差點被娃娃們問倒,好在世間真正的天才回來了。


  「你當年獨身扛著夏國民生和邊防那麼多年,哪裡平庸?」鄭瑠脫下佈滿風塵的外衫和遮臉的面紗,交給一旁的啞巴婢女。


  「你就別取笑我了。」齊靄深知魏國和其他強國不敢進犯的主因,就是被「鄭瑠」這個名字嚇破膽。別人走一步,他可以算計出下十步。


  老實說,齊靄以為,就算鄭瑠只有一個人,他也不會輸給魏王。


  「但我也贏不了。」鄭相國垂眸說道。


  「你怎麼了?這不像你。」


  「我向來看不起滕穰。」


  「別這樣,他是我朋友。」


  「每次他來拜託我,或是央著你來要築水道的錢,我總是不理會你們,以為汛期泛濫只要撤離居民加強城防即可。」


  沒想到年前發生了疫災,好不容易平復疫情,緊接而來漫天大雨,理應出面調度的城官與衛卒已疲憊不堪。


  鄭瑠接到南方急報,人們害怕得病,不願出城遷往高地,大水已至城下。


  他沒能稟報君上,快馬加鞭趕往南方。


  墧城百姓的哭嚎又迎上他不堪回首的眼前,老者、青年、婦孺,沒有一個逃過,全都泡在水下,成了腐臭的肉泥。


  沒想到,待鄭瑠趕到,大水已退去,僅餘一片乾淨的泥巴地,而滕天官和他的首席弟子站在堤防上,眺望被沖得半毀的水道。


  工學堂小技工:「老師,哇,我們蓋了十年的土牆,真的有用!」


  滕穰打了記響指:「冰冰,這就是科學的力量!」


  因為滕穰和他的學生們打開未完成的水壩,即時讓洪水改道,救下南方七城百姓的性命。


  高處的滕穰發現了鄭瑠,不念舊惡,興高采烈跑了過來。


  ──相國大人,好久不見,陛下身子還好嗎?我好想念陛下!

 

 

  說起來,這也是多虧了太祖。


  「為了滕穰那水道,陛下跟趙儀討了不少錢。阿穰說要開工學堂,陛下又把宮中的寶物全當給他。」齊靄自個也捐了不少,畢竟蓋學校是件好事。


  鄭瑠合眼輕嘆:「他總是想得比我遠。」


  「也可能什麼也沒想,他只是不想讓阿穰哭著回去而已。」


  齊靄交代完,要鄭瑠先歇著,今天就別上課了,他叫小子們下回再來。


  「不用,我已經備好課。」


  鄭瑠是騎馬而不是坐車回來,這讓齊靄想問你是怎麼預測我教學的進度又怎麼生出時間準備教材那些神仙孩子多難搞定啊但又不敢問,要是有天鄭瑠說他其實不是人,齊靄也信。


  

 

  齊靄走後,鄭瑠到書房靜坐,小婢女為他端來清茶。


  「阿瑠!」


  鄭瑠手中的茶盞震了下,險些落地。


  下一刻,太祖一邊一手牽著太子和孫叔重華,樂呵呵來到鄭瑠面前。


  「阿瑠、阿瑠,見到你真好,我好想你。」


  「陛下。」鄭瑠含蓄回應道。


  太祖給太子和重華一人塞一個豆沙包子當點心,再過去拉起鄭瑠的手。


  「阿瑠,我有些睏,能不能借你床睡?」


  鄭瑠垂目,太祖笑了,任由他領著進房。


  過了好些會,鄭瑠才回到書房,兩個娃兒眼溜溜地看他。


  「相國大人,您和陛下在房裡做什麼?怎麼出來又換了另一套衣裳……藍眼胡,你幹嘛踩我?」


  孫叔重華憤恨瞪著太子,但太子不打算同他說明。


  鄭瑠無視孫叔重華的提問,從鄭厲公開始說起,詳述鄭國由盛到衰的本因,語調輕柔,好像那不是他曾經擁有過的國家。


  鄭國不是輸在被魏國的強騎打爆,而是賢良的世子被奪嫡。所以當大臣問說太祖要不要和公主再生一個,鄭瑠說一個就夠了。


  「如果你們是世子,能否讓鄭國能免於滅亡?」


  「當然有!」孫叔重華毫不猶豫地搶答,太子不由得看著他,「我會帶兵直攻王城,殺了厲公。沒有了愚蠢的父君,魏妃和庶子又能對世子如何?怪就怪在鄭世子被父子之情蒙蔽雙眼,忘了他是要守住國家的儲君。」


  鄭瑠即使被小輩數落也沒有動怒,反看向太子。


  太子簡言:「我做不到。倘若父王需要我的心,我也會挖給他。」


  「我是在說厲公又不是陛下!」


  「對鄭世子來說,沒有不同。」


  聽兩個孩子的答案,似乎孫叔重華不講情面而太子堅守倫理,但依鄭瑠對兩子的了解,事到臨頭,他們會做出相反的行動。


  「孫叔公子,你以為我為何會留你下來?」


  「傳聞相國大人通天知地,無所不能,你會看上我這個無知的小娃娃,多半是因為你錯了。」


  鄭瑠頜首:「京城離南方終是太遠了,不親身去看,總以為那是圖籍的一隅,忘上那裡生活的千萬百姓。」


  鄭瑠明明只是站在那兒說話,孫叔重華卻覺得好像被那雙手輕拍兩下似地,受到不言說的關懷。


  「姒荑,你還沒去過南方對吧?」


  太子看向一臉得意的孫叔重華。


  「我再帶你去吧,各個城市我都熟門路,到時你得叫我一聲哥哥。」


  「重華,你不是忘了什麼?」忘了自己被當成妖魔趕出南境的事。


  「沒啊,我記性好得很,從不忘事。」孫叔重華為了證明,再次提出先前的問題,「相國大人,你還沒說你剛才和陛下在房裡做了什麼?」


  好在鄭相國自從太子出生,精神穩定許多,要是換作以前那凌虐諸國的瘋子鄭瑠,孫叔重華大概沒法活著走出相府。

 


  
  因為太祖睡了一直沒醒來,鄭瑠只得調來宮衛,連兩個孩子也一起宿在相府,方便照看。


  府中的婢女只有一個,人手不足,只給他們準備一間房,太子也只能和孫叔重華睡在一塊。一樣都是孫叔重華在說話,太子安靜得像個死人。


  夜半,鄭相來巡房,替他們拉好被子。


  孫叔重華迷糊湊過去,小臉恰恰挨著鄭瑠的掌心。


  「相國大人,你為什麼不娶妻?像齊相那樣家庭和美不好嗎?一個人孤零地好可憐。」


  太子想要掐住孫叔重華的喉嚨,可他只能閉緊眼裝睡。


  「我身有殘疾,無法娶妻。」


  「原來如此。」孫叔重華如願得到解答,滿意地點著頭。


  「有陛下在,就已足矣。」


  「原來如此……」孫叔重華似懂非懂,他也喜歡笑咪咪的皇帝陛下。


  「我沒有孩子,你可以留下來。」


  孫叔重華聽了睜大眼珠,怔怔看著嫻靜的鄭相國。國宰之子,也算是飛上枝頭,對得起東虞大人。


  「謝過鄭相,可我還是想當太子。」


  太子哼道:「你想得美。」


  孫叔重華咧開一口小巧的乳牙:「你才等著瞧。」


  鄭瑠輕輕笑了,孫叔重華才知道書上記載鄭世子傾倒眾生的姿容,原來都是真的。


  「難怪陛下那麼喜歡你。」孫叔重華脫口而出心裡話。


  「……」


  「我又沒說錯,陛下在宮裡也是『阿瑠、阿瑠』叫個不停,就怕別人不知道他在想鄭相大人……」


  太子伸手捂住孫叔重華的嘴:「瑠叔,冒犯了。」


  鄭瑠托著微微暈紅的右頰,就這麼在床邊守著幼子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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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會看人臉色偏偏又很敏銳的小不點,默默受到長輩們的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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