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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希從小的心願就是希望父親能健康、快樂。


  他爸雙親死得早,繼承的公司也搖搖欲墜,必須很努力去工作才不至於倒閉破產。總是為了錢的事,受盡人情冷暖。


  克希住在醫院的兒童病房,有時他爸會半夜跑過來,跟他訴苦、圈著他睡覺。


  醫生說他恢復的狀況良好,很快就能像一般的小孩正常生活。


  他滿懷期待,等著告訴父親這個好消息,可以一起回家,一起在餐桌上吃好吃的飯菜。


  那晚,他爸來到醫院,告訴他公司研發的兒童型電子心臟成功了,但世人對人造器官仍有疑慮。如果不解決這一點,無法順利推展產品。


  「寶貝,你可以辦得到吧?你會幫爸爸吧?」


  克希點點頭。


  手術過後,父親把虛弱的他抱上輪椅,推去開記者會。他眼前映入「奇蹟之子」精心製作的廣告背板,他不知道是耳鳴還是胸口傳來的機械音,感到一陣暈眩。


  父親不停在記者會說著「我最珍愛的小王子」、「為了他我什麼都辦得到」,說了他這輩子最多一次「愛」,好在在他撐不下去前,記者會終於完滿結束。


  克希又被送回病房,這讓他感到難受,輕聲喚了忙著應酬投資人的父親。


  父親走來,遮住他神似生母的眼睛,親吻他的臉頰,然後低聲在他耳畔說道:「不准說出去,不然我們就完了。」


  每個願望,都有其代價。

 

 


  克希清早接到電話,妹妹不知道用什麼方式知道他號碼,哭著求他回家一趟。


  等克希千辛萬苦趕到老家,按下門鈴,妹妹叫他快上來二樓。


  克希看到妹妹好端端在房間裡打遊戲,叫了也不搭理他,然後響起他熟悉的勇者掛掉配樂,妹妹就氣得摔下比她臉還大的平板。


  婷婷委屈地看向克希,張開手討抱抱。


  「我說了,我跟妳要避嫌。」小妹不清楚,但克希切身了解他爸的神經質,唯一的寶貝愛女容不得雜種來碰。


  「就算你不是我親哥,你也不會對我做什麼。」婷婷被克希顧著長大,連他屁股有幾根毛都知道,心思非常單純,難怪不是他爸的孩子。


  克希看著妹妹越來越多娃娃的房間:「爸爸和阿姨都沒回家嗎?」


  「他們很忙。連我該回去上學都忘了。」


  「妳回學校不要再拉人家頭髮。」克希聽說妹妹因為欺負同學,被學校懲戒停學半個月。


  「沒辦法,我同學蠢得像豬一樣,叫他們把那個領我們家補助的臭女生壓在洗手台又不是馬桶,這樣都不敢?真沒用!」


  克希沒有說話,婷婷暫停遊戲,發現自己有點得意忘形。


  「她又沒事,媽咪還賠了一大筆錢給她家。討厭,讓她賺到。」


  「婷婷,妳這樣不對。」


  「好啦,你最高貴了,要我裝成善心小王子這種事,我實在辦不到,我可是真誠的女生。」


  「妳只是沒有節制地在使壞,與真心無關。」


  「哎喲,哥,不要再管那件事,我們來玩遊戲。」


  「不要叫我哥哥。」


  婷婷發現克希生氣了,腦中浮現父親那些極盡惡毒的話語,但她沒敢照樣造句用在克希身上,怕他真的會討厭她。


  「我就跟你抱怨嘛,我也有跟她道歉了。」


  婷婷以為克希會想以前一樣忍讓她,但克希把她房間燈光調亮之後,就轉身離開。


  婷婷立刻跳下兒童桌椅,快步追上克希。


  「哥,我錯了,我不會再打人也不會唆使別人打人,再犯我這輩子就交不到男朋友!」


  「妳也才小學,怎麼會想到男朋友?」


  「拜託,是你太晚熟好嗎……對不起,不要生我的氣,克希哥哥、大哥,好不好?」婷婷抱住克希的大腿不放。


  克希扒開她的章魚手,蹲下身和小妹平視。


  「父母不在妳身邊,我希望妳能保護好自己,但也不要去傷害別人。」


  「可是我看到弱小就想踩一腳……」父親大人教她的生存之道就是如此。


  「忍著。」


  婷婷噘著粉脣:「好啦。」


  婷婷不是很需要大人陪伴的那種孩子,不需要父母的愛,也就不用聽大人的話,唯獨在意克希的想法,深怕他真的會斷絕來往消失不見。


  要是有血緣關係就好了,爸爸媽媽應該也是這麼想著。


  婷婷拉著克希回房,拿出女孩子撒嬌的語調,跟克希奶說她遊戲卡關好久,哥哥快來幫她破關。


  「妳是為了這種事把我叫來?」


  「當然了,反正你也沒有別的事可以做。」


  「沒有我在,他們會冷醒。」


  婷婷心中警鈴大響:「誰?」


  「我朋友,現在住在我家。」


  「難道是爹地說的援交?」


  克希心想,他爸被害妄想真的很誇張,可能做了太多黑心事。


  「我哪裡有賺皮肉錢的姿色?」


  「你就看起來乖乖的,好像可以對你為所欲為你都不會反抗,等我再大一點……沒事。」婷婷連忙捂住小嘴,差點曝露心中的邪念。


  「妳這麼說是懷疑我朋友的人格也不相信我,很不尊重人。」


  「哥,你說話變得流暢很多耶。」


  「不要岔開話題。」克希周末一整天都跟瑞格爾和斐林混在一塊,三個人一邊玩遊戲一邊呱啦呱啦講個不停,玩到通宵,笑得太大聲,樓下住戶都來抗議。


  婷婷打開平面遊戲頁面,給克希看勇者打詛咒骨偶這關。她已經試過所有道具和打法,但是她的勇者伊米蕯恩還是敗在有著千人血咒的邪惡壞骨頭魔法師身上。


  因為「原版」這場就沒有打贏,斐林重創昏迷後,勇者抱著小祭司回去治傷,被勇者打得半殘的骨偶則是被埋伏已久的教廷捉去,公開處刑以平眾怨。


  這件事讓原本對教廷有不滿的西方諸國重拾信仰,重振教廷的威信。


  克希在夢中有感規律主教這個敵人有多棘手,會魔法又會劍術,會玩弄人心又會帶兵打仗。雖然勇者和他單挑未必會輸,他強就強在不擇手段,毫無同情和憐憫。


  關卡一開始,就是陰森的配樂,突然間,一張沾染血肉的黑骷髏頭佔滿螢幕,婷婷雖然玩了很多次,但還是嚇得抱住克希。


  克希不懂,魔法師幹嘛把自己做得這麼恐怖?


  克希陪妹妹看著黑骷髏魔法師在黑暗洞窟咔滋咔滋吃著孩子的屍體,不知道怎麼了,遊戲停格在咬出腸子的血腥畫面,被克希調亮的房間隨之暗下。


  一陣陰風襲來,婷婷的床鋪亮起黑色魔法陣,披著黑斗篷、猙獰的黑色骨偶緩緩現身。


  「玩家TT,如果不想被吞食,就說出伊米蕯恩的下落!」


  「瑞?」


  瑞格爾變回俊美的皮相,躲在他背後的斐林跟著跳出來,沒想到一大早不見、留字條說「回家一趟」的克希會在案發現場。


  魔法師和克希對看三秒,然後暴怒大吼。


  「小鬼,放開妳的手,那是我的東西!」


  婷婷把克希的腰抱得更緊。


  「她是我妹。」克希無奈說明,別弄得像抓姦現場。


  瑞格爾那雙藍眼還是氣呼呼瞪著他,克希只能把婷婷的小手拉開。


  「不准有下次,下一次就分手!」


  「別說這種曖昧的話。」


  克希哄了好一會,魔法師和跟屁蟲小祭司才坐下婷婷的床鋪,跟他說明此次嚇小孩的行動。


  婷婷註冊的玩家行為模式,以及這個房子,有勇者大人的氣息。瑞格爾本想出其不意追查出伊米蕯恩的線索,卻又撲了個空。


  婷婷由於聽克希的勇者故事長大,才能在遊戲裡輕而易舉找出冒險者行動的最佳路線,本人毫無異常的氣息。


  「為什麼繞了一大圈還是你?」瑞格爾質問克希。


  「我不知道。」


  「最後一個方案,要是路法其實也是你,你要怎麼跟我交代?」


  「這我確定不是。」


  婷婷戳了戳克希的後腰,克希往後看去。


  「哥,他們好像斐林和瑞格爾。」


  「應該就是。」


  「那個不是夢嗎?」


  克希又輕嘆一聲:「我也不知道。」

 

 

  海若回到家,發現玄關有少年洗舊的運動鞋,垂著美目,脫下高跟鞋。


  「克希、婷婷,媽媽回來了。」


  海若走到客廳,發現兄妹倆在電視牆前玩遊戲,旁邊還多了兩個面熟的外國人。


  「你們怎麼閃過我家的保全系統?」


  「魔法……」斐林的嘴被克希和瑞格爾捂住,對方並不想知道非現實的真相。


  海若雖然覺得斐林和瑞格爾的身分可疑得要命,但依克希的性格,極度不可能交到壞朋友。


  「你們想吃什麼?我叫外送。」海若本來特別趕回來要跟女兒吃頓飯,但有客人在,不好意思讓他們品嘗上不了台面的廚藝。


  「阿姨,不用了,我們破完這關就回去。」


  海若不再堅持,收拾好東西又要再次出門。


  「夫人,可否耽擱妳一些時間?」


  「這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


  瑞格爾和斐林一搭一唱,克希不知道他們叫住海若阿姨做什麼。


  魔法師像是準備已久,拿出牛皮紙資料夾,抽出一疊紙單。


  「這是監護人器官捐贈移植同意書,費用我們會全權處理。」


  海若盯著同意書好一會,才找回聲音。


  「我不是他的監護人,我跟他沒有關係。」


  克希把同意書收起來,要魔法師別在他家務事摻一腳。


  「阿姨,妳不要放在心上,當作沒有這回事。」


  「……你的心臟已經撐不下去了嗎?」


  以兩家的財力,換心其實和喝水一樣簡單,但克希的父親不同意,因為他新研發永久型的人造心即將上市,需要現成的白老鼠,才會想盡辦法把他關在城裡。


  海若每次看到克希都有種呼不過氣的窒息感,還得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瑞格爾凜凜質問:「我知道你們有你們的利益考量,不過有什麼比孩子的命還重要?」


  婷婷在一旁假裝玩遊戲沒聽見他們在討論,等克希被魔法師抓著離開,才跳出來抗議。


  「還沒破關,你們要去哪裡?」


  「小鬼,要是妳能拿到同意書,我就教妳怎麼打贏邪惡的瑞格爾大人。」


  克希還是先破了梗:「要先回城見公主再打一次,跟夢中一樣。」


  「可惡!她根本不管你死活,你幹嘛幫她!」


  「她只是怕我爸生氣。我爸很兇。」克希在門口穿好鞋,「小媽、婷婷,我走了。」


  等他們離開充滿機器保全的豪宅,斐林攬抱住克希的手臂,慣常的笑臉都憋成苦瓜。


  「你看,連小斐都受不了你的愚蠢。」


  斐林全力以赴,還是解不開屋裡久滯的詛咒,跟寄縛在克希胸口的那個一樣難纏。


  「好捨不得克希……」


  「你別哭啊。」


  「你沒發現你在屋子裡一直維持著站姿,眼神不時警戒四周,隨時準備要逃跑。誰在家裡會這個樣子?」


  「我只是怕我爸會突然出現……」


  克希收住聲音。這一刻終於明白到,早在許久以前,他和父親的關係早已無法挽回。


  瑞格爾覷著克希悲傷的神色,趕緊下達命令,就要趁虛而入。


  「小斐,撒嬌!」


  「克希,嗚,跟我們一起走吧?」斐林可憐兮兮地祈求。


  「不是說要尊重我的意願?」


  「那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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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後兩天休息喔!(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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