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山寨　林綠

　　阿鳳會在端午節這天停業，包五百顆粽子，分送給鄰近孤苦人家。

　　要是人家想要給她錢還是反送她東西，她都說，只要為她早死的女兒祈福就夠了。她這個罪人苟活在世上，如果能對世人有一些貢獻，都想把那些感謝轉贈給她的寶貝女兒。

　　有人聽了阿鳳不幸的故事，為她流下溫熱的眼淚，然後拍拍她的手臂打氣。

　　「好家在，妳還有一個孝順的兒子，一表人才。欵，有沒有交女朋友？給你介紹。」

　　陸判投以冷漠的眼神。

　　阿鳳寒暄完離開，反問來幫忙發粽子的陸判，為什麼剛才不否認。

　　「又不認識，不用多說。」

　　阿鳳用力拍打陸判的屁股，自以為是的臭小子。

　　「陸先生……阿觀，其實你不用過來，我一個人也做得完。」

　　「是啊，只要我一句話，現成的苦力就會自動報到（兄弟們）。我在這裡，只是不想妳看起來太孤單。」

　　阿鳳低頭拭淚，陸判遞過手帕。

　　「這些年來，我為了女兒行善積德，人家以為我是好人，常有宗教人士來找我募捐，我都拒絕了。」

　　陸判看阿鳳身上穿的舊衣，縫了又補，知道她生活儉約。

　　「阿姨存了一筆錢，給你當老婆本。」

　　陸判不帶感情說道：「原來這世上還有人期望我結婚啊。」

　　陸大哥：嗚嗚，小盼你不要走──！

　　「都一把年紀了，還不會為自己想，你爸媽難道都不會著急嗎？」

　　「我爸不會。」

　　陸判又被阿鳳搥屁股。

　　阿鳳盯著陸判討打的棺材臉，長得好有什麼用？完全不給人家機會。

　　「你生得聰明卻總是為人設想。阿姨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前輩，我希望比你世界上所有人都幸福！

　　陸判心想，母女倆還真是相像。

　　「阿姨，像這樣跟著妳去送餐，受到人們感謝和祝福，回頭又能告訴她今日我們的事，看她露出歡喜的笑顏，對我來說，已經足夠。」

　　陸判撐起黑傘，側身為阿鳳遮陽。

　　阿鳳有點不好意思，問他等一下回來想吃什麼。

　　以前陸判都說不用，這次倒是想了下，說他想吃陽春麵。

　　「加滷蛋和餛飩？」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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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以文帶了一盒貓咪造型的手工餅乾，楊中和看他好像想分給班上同學吃，結果走出去兩步又縮回來。

　　「班長，可不可以，幫我發？」

　　楊中和無奈去代發餅乾，班上同學驚為天人。

　　「這什麼？好好吃！吳以文你做的？」

　　吳以文在座位上害羞點點頭。

　　後來吳以文上大學，楊中和每次去找他，他都在學生餐廳，不是去用餐，而是站在攤位裡煮食，忙得很快樂。

　　連店長應該不知道，吳同學在學校都沒有在唸書的。

　　這次楊中和去看他，吳以文正在系上交誼廳包粽子，那些沒能回家的外籍生、僑生還有家裡沒有人的同學，都在等著領取美味肉粽。

　　吳以文見到他，趕緊去蒸鍋翻找出新熟的粽子給他，又是倒茶，又是切水果，盛情款待。

　　楊中和吃人嘴軟，說起來，他也是白吃白喝的一員。

　　「吳以文，你為什麼想這麼做？」

　　「因為，我有能力。」

　　以前被老師特別交代看顧的小可憐，已經茁長成楊中和自嘆不如的人物。楊中和認為，吳以文很清楚自己以後要走的路，所以就做他想做的事。

　　「還有，這是班長的期望。」

　　楊中和怔了怔，想起以前他代發餅乾，私下拜託同學去鼓舞怕生的吳同學，讓他明白這個世界並沒有那麼可怕。

　　「班長，我會好好珍惜，美好的緣分。」

　　楊中和有些難為情，又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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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會每到傳統節日，都會準備餐食布施弱勢，張會長托白蓮門徐真人統籌事宜。徐明之每次找人幫忙，來的總是那幾個。

　　喪門挽起袖子，跟著請來的工人來回搬貨，而陸祈安坐在棚子下偷吃粽子。

　　少徒明赫努力分裝粽子，淳于燦藍在前頭指揮排隊民眾，天氣很熱，他們身上的公會背心都是汗。

　　中途有老人家中暑倒下，夏眠中的陸祈安終於動起來了，快跑過去救治。

　　活動結束，徐明之請他們吃飯。

　　喪門有感而發：「明之姊真了不起，每次都是妳出面。」

　　「這應該是副會長的工作，真對不起。」少徒明赫為勢利眼的父親道歉。

　　「說到底，都是張會長工作分配不均，柿子挑軟的吃。」淳于燦藍不屑廢物組織。

　　「我是在進行道門修行的課業，倒是累著你們過意不去。這是我師門獨門的秘法，不嫌棄的話，請收下。」

　　徐明之拿出一卷記事的竹冊，攤開來，是南蜀流傳的古文字。

　　「這太貴重了……」

　　淳于燦藍拿去給靠在喪門肩頭的陸祈安過目，陸祈安細讀一會，抬頭看向笑咪咪的徐明之。

　　「這是清兵滅明鄭前，白蓮門所藏的寶藏之地吧？」

　　「是的，據傳有萬兩黃金白銀。」徐明之拿著帳單去結帳，回眸給他們眨了下眼。

　　四人面面相覷。

　　「祈安，我們要去尋寶嗎？」

　　「我實在不願意屈就這種民間故事套路……好吧。」

　　「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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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人籬下，表面功夫總要做好，沈自清捨棄連假這種賺錢的大日子，特別留時間跟小阿姨一家人吃晚餐。

　　沈秀惠一雙美目瞇瞇笑，就算餐桌上有老公和兩個寶貝親生子，還是光明正大把兩隻油雞腿都挾到沈自清碗裡。

　　「我們自清也長大了，欵嘿嘿嘿！」

　　沈自清感覺到小阿姨話中有話，猜也沒用，直接問她怎麼了。

　　「阿姨今天去市場買菜，在路上看見你機車上載女生，很漂亮的小姑娘，真有你的！」

　　「沒有女生。」

　　「還狡辯～～」沈秀惠開心得不得了，老大交女朋友了。

　　「真的，那是我們班班長。」

　　雖然江流湍外表可以角逐全市第一美少女高中生，但那雙漂亮長腿間還是有雞雞，而且做為一名兼職學生的名門貼身保鑣，一拳可以打斷成年男人五根肋骨。

　　沈秀惠聽了沈自清的澄清，微微怔住，不過一會又打起精神。

　　「男生也沒關係，你喜歡就好。」

　　「惠姨，妳不用諒解，因為不存在過。」

　　一旁沉默的姨丈輕咳一聲，沈自清和沈秀惠看向有話要說的姨丈。

　　「我覺得陳公子也不錯。」

　　「姨丈，你幹嘛對陳嘉仁那麼好？」沈自清受不了地說。

　　「誰誰誰？」沈秀惠激動問道。

　　「我們副班長，也是男的。」

　　身家上千億的富家子，住在姨丈服務的高級社區，有著一張騙長輩的甜嘴，深受姨丈的寵愛。

　　塞了滿嘴粽子的小表弟妹也搶著舉手發話。

　　「我、我！我們喜歡小潔！」

　　「不要叫他『小潔』，要叫老師。」沈自清認真糾正著。

　　兩個孩子對季老師各種美言，還想再邀請他到家裡一起遊戲。

　　「大哥脾氣那麼差，還是年紀大一點的比較好，不會因為你衝動的氣話受傷，看你什麼都好。」

　　「拜託，那是我老師好嗎？」

　　沈秀惠感覺有點遺憾，再喜歡也要倔強地當作沒有這回事，好像承認心裡有誰就輸了，依然像孩堤時代那麼怕受傷。

　　沈自清任小阿姨撫摸他腦袋，輕嘆口氣。

　　「對別人來說，高中生已經算半個大人，但我是來到這裡才開始學習人際關係，愛一個人對我來說太困難。」

　　沈秀惠揉著他不放：「真是誠實。」

　　就算是成人，也很難像這樣直剖自己的感情，誠然以對。

　　「惠姨，學校工作之外的時間，我想全用來追星。」

　　「嗯嗯？」

　　「就是買專輯、經營粉絲團、舉辦應援活動、看演唱會之類的。」

　　要問七班同學沈自清的真愛是誰，答案不言而喻，就是那一個，只有那一個，只要他笑一笑，全世界就輸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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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蔚至少接到百來通電話，問他們餐廳能不能訂作粽子。

　　「那種不好消化的東西有什麼好吃的？不過是水煮糯米和配料。」

　　朱槿接過電話：「我們接受預訂，目前有花生、香菇和素粽，請問要多少？」

　　朱槿在抄筆記的時候，蘇蔚還在旁邊碎碎念，粽子容易噎到又胃腸負擔大，對上了年紀的老人根本謀殺工具。

　　朱槿按住話筒，向滿心不悅的蘇蔚柔聲哄道：「不能讓客人失望。」

　　蘇蔚攢住天藍色的夫妻圍裙，結婚不到三個月，他就對這個充滿謊言的婚姻絕望心碎，離婚算了。

　　朱槿成功接到一張大單，轉頭就看見蘇蔚在鬧脾氣。

　　「蘇蔚，抱歉，我不會簽字的。」朱槿開朗說道。

　　「妳果然有給我下符，我明明什麼都沒說。」蘇蔚被輕易地看穿心事，有點掛不住面子，「那是妳要接的生意，我就不奉陪了。不管妳包什麼口味，我都不要吃！」

　　「蘇蔚，幫我洗竹葉，你洗的最乾淨了。」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香菇妳自己切，料妳也自己去炒，我最多就顧爐火，絕對不會理妳！」

　　外廳用餐的客人心想：有著山城王子之稱的貌美老闆又跟老闆娘吵架了。

　　朱槿看著氣呼呼的蘇蔚，強忍住脣邊那句就要脫口而出的「真可愛」，耐心哄著他：忙完這波大日子，一定會陪他到後院看花。

　　「等妳有空，花都謝了！」

　　朱槿說盡好話，蘇蔚還是不諒解。等小桑放學回家，就看見他們新婚夫妻單方面在冷戰。

　　「叔叔，你要是只想做養生餐點，你可以先把財產捐出去。」

　　「小鬼，別以為我聽不出來妳在諷刺我。」

　　小桑放下書包，湊到朱槿腳邊，朱槿微笑把炒香的肉塊餵到她嘴邊。

　　蘇蔚認為他沒有錯，端午他本來想做艾草粿應景，結果朱槿屈服於大眾風格的粽子，就這麼拋棄了他。

　　結果吃完晚飯，都快到就寢時間，朱槿還在廚房調整糯米和餡料的比例，妄想一戰成名，做出山城最好吃的粽子。

　　半夜，蘇蔚從三樓寢室踱步來廚房。

　　「妳不睡覺嗎？我等妳很久了。」

　　朱槿猛然抬起頭：「這麼晚了？」

　　蘇蔚拿走朱槿手中包到一半的粽子，熟練地覆上葉尾，繫好棉繩。

　　「我媽以前每到端午節，總是要為學生和朋友包一大堆粽子，事後才來腰痠背痛。我……不希望妳太勉強，以為只要我抽手妳就會放棄，沒想到妳根本不在乎。」

　　「蘇蔚，你怎麼這麼可愛？」朱槿還是沒能忍住。

　　蘇蔚紅著臉抗議：「妳其實沒在聽我說話對吧？」

　　朱槿不好意思搔著臉：「我看著你，總想把你揉進懷裡、親吻你，但又怕把你嚇到。」

　　蘇蔚把粽子放進滾水的大鍋，給手機設了鬧鐘，把一身粽子味的朱槿牽著上樓。

　　「蘇蔚，我去洗澡，你累了先睡……」

　　蘇蔚打斷她的話：「朱槿，妳可以實行了。」

　　朱槿會意過來，輕手碰了碰蘇蔚的耳廓，然後使勁地深吻上去，像是要把他整個人吞下腹那般猛烈。

　　隔天小桑醒來準備上學，看見蘇蔚蹲在院子洗粽葉，一句抱怨的話也沒說，看來床頭吵已經床尾和。

　　「叔叔，下次不要再跟粽子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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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每個系列都寫一篇，不過寫不完，就這樣吧。

祝各位可愛的小親親，粽子節快樂♥